(大智教化之人生三齡 34 / 48)
雖然還不夠資格領取老人優待票,但我乘捷運、搭公車時,已經自發地博愛就座。一如有位滿頭白髮的老同學,最初每回上車立即面壁,以免被人誤認為蒼老而讓位;後來他心念一轉,認為給年輕人日行一善的機會也不錯,乃欣然坐下。這種感覺其實很微妙,也很纖細。記得五十出頭時有回去超商繳費,妙齡小妹在電腦上用心操作,我則左顧右盼瀏覽附近商品;一聲「伯伯,好了!」剛開始竟然沒讓我回過神來,她又親切地喚了一聲,終於正式宣告我已成為人們眼中的「長者」。一時不習慣的理由包括未生養子女,因為從未聞叫「爸爸」。一旦沒有兒子,連孫子也耽誤了。前一陣下樓搭電梯,半途進來一對年輕母女,到底層後我禮貌地讓她們先行,媽媽立即要小娃兒說聲「謝謝爺爺」,感情這輩分上又升了一級,聞之不免有些悲喜交集。
長期以來,我最習慣的稱呼,是被人家喚作「老師」,前後已有三十多年歷史;此前一年吃回頭草在兩校兼課,一口氣多了四百名學生,到如今又成過去式。過去歸過去,雖然現今不再流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觀念,但多年下來起碼教過上萬名學生,走在路上偶爾還是會被人認出。尤其擔任專職教師的最後幾年,教了不少教育所專班生,他們的身分幾乎都是中小學老師,而我就算是老師的老師。還好我不曾去其任教學校拜訪,否則一旦被稱為「太師」,可就太那個了。猶記有個資深小學老師碩士論文寫的是有關退休金的議題,當時這群中年教師十分關心「七五制」何時會修法改為「八五制」。這是以服務滿二十五年為屆年退休標準,前者加上五十歲便可言退,後者則延至六十,或五十五歲加三十年,二者高下立判。
他們關心自身權益是有相當理由的,因為國民中小學教師同時身兼公務員,退休可以請領豐厚的年金,早領晚領其實差很大。而我作為私校教師,原本什麼好康也沒有,結果幸運碰上幾年前的修法,勉強也有年金可領。只是身為臺北市民,我每個月的年金只比市民低收入下限多三千元而已,算是聊勝於無。不過說來可嘆,即使就領這點月退俸,偶爾還會有些節餘;因為物質與精神的需求都已大大降低,令過去嗜書如命的我頗感意外。少買書並不意味不讀書,手邊藏書重新展讀依舊興味無窮,一如我逐漸喜愛重看同一部電影,莫非不喜嘗鮮正代表老之已至?離退四載除了入川辦學及回頭兼課外,幾乎等於天天星期天,但是衝擊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大。因為過去每週也只有八堂課,已接近所謂「富貴閒人」了;此處採取乃是白居易的定義:「心足即為富,身閒乃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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