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教化之人生三齡 31 / 48)
人生的荒謬性被卡繆的《西齊弗神話》刻劃得最傳神。西齊弗被罰推石頭上山,到頂後石頭自動滾落,只得下山再推;他認罪便輸,繼續推雖非贏卻維持不輸。想想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問題是累死了也無人理會,那又何必活得太累?在商業當道、科技掛帥的後現代,任何宏大敘事都顯得不合時宜地荒謬,而人們卻又不甘寂寞,只有拚命進行造神運動,但見媒體偶像此起彼落。造神之際也不忘自我膨脹,或是自我迷戀一番,手機自拍便為此平添最佳註腳。不過從大智教化看來,這些流行時髦著實無傷大雅,頂多消磨時間而已。而齊克果的存在哲學便顯示出,個體在時間之流中不斷變化以至死亡。現在流行這個、明天沉迷那個,此謂之變化。一個人目迷五色,忘了我是誰,行將就木前才想起自己曾經活過,這正是齊克果著名的極短篇寓言。
許多作品都稱人生是一趟大旅行,果真如此,則生存期是為找方向,生涯期盡量向前衝,生趣期遂終點在望;大智教化進一步補充說:人死如燈滅,存在即自知。平均餘命若以八十陽壽計,六十開外再怎樣説也是生住異滅、成住壞空,正面迎向老病死了。此刻言行及身心上的無為與有守,就顯得舉足輕重,格外重要。無為不是什麼都不做的偷懶打混,而是不刻意為什麼去做。年輕時有理想、有目標,是有意有為地做,還要求大有為,這是兼濟的表現。中年漸老後,看破看透看開,感受雲淡風輕,無所為而為,為而不有,則屬獨善的大智大慧。有人或許會以為,這麼想未免太悲觀消極、杞人憂天。大智教化對此不置可否,畢竟夏蟲不可以語冰,沒有走到那一步,說什麼也是枉然。大智教化標榜「向死而生」,這正是「人生勝利組」李開復罹癌後,覺今是而昨非的血淚書名,值得一讀。
既然無為那就一切順乎自然,為何還要主張有守呢?這是因為並非人人都有能力對人生本然進行理性思考,尤其是涉及生老病死的存在抉擇,往往容易情緒用事,造成令人遺憾的結果。例如歧視老人、對於長期臥床不可逆惡化病人的延長生命、舖張浪費的厚葬等等,都有必要移風易俗、推陳出新,用以維繫每個人的生命品質。倘若「無為」是「為而不有」,「有守」則指「有所不為」。手伸出去表示要,收回來雖意味不要,卻無妨於再伸手。這種出入自如、收放自如的能耐,多少繫於一個人的修養。資深社會學家葉啟政近年倡議「修養社會學」,他通過東西兼治的學理論述,在西方結構功能論與衝突論的社會學之外,提供一條東方式第三途徑的選擇,其內涵體現出「愛與關懷」的真諦。理性作為高度與深度的感性,足以令人間的愛與關懷永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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