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相信命運,同時好講「運氣」,這反映出「命」和「運」可視為兩件事;不能改變的部分叫作「命」,可以改善的部分就稱為「運」。但即使是「運」,也不能隨意改變,它裏面還是有一定的「氣」;順著氣勢去走會事半功倍,逆勢而行則徒勞無功。命和運拆開來看,無形中讓人們多了些選擇餘地;「命」是先天條件,「運」屬後天努力,先天與後天相輔相成,人生便有希望。然而這一切都是就個人立場而言,有些情況你想改也無法改,像是社會處境。每回我去大陸訪問交流,遇見跟我年齡相近的學者,聽他們談起「文化大革命」時期所受的待遇,便為之沉思良久。當時數千萬人死於這場浩劫,撐著活過來的人也是身心俱傷。算一算我那時才十幾二十歲,還活在「年少不識愁滋味」的時代,別人卻早已去「上山下鄉」。這種社會現狀,我近年才逐漸看清它的景深。
我們日常生活的背景正是社會,社會主義國家更將社會中的人,區分出不同的階級,並且強調階級鬥爭。社會有時隱而不顯,讓我們幾乎忘了它的存在;有時又呈現大風大浪之勢,令人終生忘不了它的衝擊,這便是太平日子與動盪時代的差異。社會由人群所組成,當社會學在十九世紀自西方傳入中國時,最早的譯名便是「群學」。人群不能像一盤散沙般互不相關,至少要具備一些聯繫的因素,如「華人社會」指民族、「中國社會」指國家、「黑社會」指黑道;但後者不免讓我聯想起結合「尚黑」二字的「黨」。從社會面看人,人構成社會的組成分子;不同的人藉著不同的社會分工,彼此養活對方。像我身為教師,不會作飯、不會修車、不會蓋房子,只好放心地把這些事交給別人處理,而我則負責教好別人的孩子。作為社會一分子,我們起碼希望無所匱乏、無有恐怖。
「社」原指土地神,「會」是聚集之意;在神廟前群聚以祈福,是古代農業社會的特徵,其中不乏信仰的作用。源自佛教的「信仰」一辭,常常跟宗教團體相涉。西方社會長期處於政教合一情況下,宗教力量帶有強制性,影響面既廣且深;中國社會雖然存在有佛教、道教等宗教團體,朝廷也各有所偏重,不過宗教信仰主要還是個人或家族的事,反倒是儒家人生信念深入人心。社會學不同於心理學,非由哲學分出,卻為哲學家所創。十九世紀初,法國哲學家孔德心儀科學的實證真理,不但揭示實證主義道路,更模仿自然物理學創立社會物理學,後來定名為「社會學」。社會學將人類社會分成神學、哲學、科學等階段,希望能通過科學研究找出社會規律,進而加以有效管理。如今研究群體的社會學,和研究個體的心理學,以及研究族群的人類學,組成了「行為科學」的基本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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