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我前往美國洛杉磯加州州立大學讀了一學期心理系,因為基礎不夠紮實,學生顧問建議我在大學部補修課程;算算所費不貲,我決定回臺灣來修足要求的課。當時輔大允許校友返校選課,我便到母校應用心理系做選讀生,一邊念書一邊工作。當我花了兩年時間把課補完,卻已無心再出國留學,乃決定報考母校哲學所博士班,下定決心走回哲學的路。之前補課印象最深的是,我在應心系修了一門叫「實驗心理學」的課,連實驗共計八學分。有回作感官知覺靈敏性的實驗,一組兩人彼此測試視覺對光線的反應,三個小時下來兩眼昏花、步履蹣跚,總算是體會到當白老鼠的滋味。八零年代時,美國和臺灣的心理學仍然被視為一門嚴謹的行為科學,許多觀點更受到長期位居主流的行為主義影響,劃地自限只看刺激與反應聯結下的行為改變,這使得心理學完全失去了「心」。
「行為科學」是美國學術界在一九五零年代用於取代「社會科學」的中性稱謂,因為補助科學研究的財團基金會,常誤將「社會科學」聯想成「社會主義」,而標榜社會主義的共產國家正與財團資本家為敵,補助「社會」研究豈不成了資敵?「行為科學」之說看似中性,其實還是一種偏見。因為外顯行為常來自內在動機,但有動機卻不必然表現出行為;作為行為科學的心理學,不走進人的內心,又如何從事研究呢?尤有甚者,應用心理學已經發展出各種助人專業,需要的正是將心比心、善體人意,那能停留在行為層面處理問題?不過行為科學出現之前,行為主義已經引領風騷近半個世紀;一套「主義」能夠歷久不衰,必然有其慧見和優勢。標榜行為的原因,不外是追求可觀察的科學客觀性;心理學長期被玄想思辨的哲學所左右,嚮往成為客觀嚴謹的科學並無可厚非。
許多人都聽說過有名的巴甫洛夫實驗:將狗餓上一陣,然後給予餵食;在餵食前先搖鈴,不久狗一聞鈴聲便流口水,準備進食了。這種情形大家是不是很熟悉?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紅綠燈交通號誌、上下課鈴聲或鐘聲、無所不在的監視器等等,使得每一個人的行為都被制約,甚至做出條件化的無意識行為反應。科學家只是用實驗證實了人和狗一樣可以被控制,這套理論被用於教育以及各種規訓活動上,往往相當管用。但人畢竟不是狗啊!人可以講理,可以諄諄善誘,何必只看行為表現呢?好在上世紀後期颳起了後現代大風潮,流風所及,讓各種非主流思想有機會翻身,人文與社會科學所受到的衝擊最大。這也難怪,研究人的學問豈能定於一尊?心理學雖然有科學的一面,對於人的看法卻始終呈現多元風貌,這無寧是健康的好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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