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教化之人生三齡 04 / 48)
我和太太結婚前就決定不生養子女,可謂今日少子女化的始作俑者或是先驅。其實我的母親亦有此遠見,她跟父親生我未久便仳離,後來嫁給繼父近四十六載,卻決定不再生育,於是我成為他們唯一的後人,也只有我先後為二老送終。母親係長壽有福之人,活至九十有二壽終內寢;繼父較母親年輕十歲但早十六個月辭世,唯僅因癌末住院三週,且亦年逾八十,仍堪稱福氣。繼父罹病由母親照應,待其走後母親則歸我養;我將她遷居至附近,用其年金雇一外勞全天伺候,有空就過去陪她。在最後一年多的短暫相處期間,我學會了如何妥善使用輪椅,從而幾乎每天早晨推她逛公園,並曾搭上捷運遠至淡水及新店遊走。那是一段雖然短暫卻充滿快樂的難得時光,倏忽八載,今年四月已邀集親朋好友紀念她老人家百秩冥誕。
深受存在主義思潮影響,我自年少即嚮往特立獨行的生活,彷彿不如此難以彰顯自我,事後想來不免覺得刻意與稚氣,卻已習以為常,就這麼一路走來。原本我不認為自己會結婚,因此成婚那天感覺很奇妙,似乎真的就跟單身歲月一刀兩斷,走向人生新旅程。我選擇婚姻的原因之一,正是遇見一個跟我同樣不想生小孩的女人,這種際遇在當年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不怕別人罵,我曾經花了一番工夫為自己的無後主義找尋「存在的」理由,後來讀到叔本華的書才恍然大悟;他曾說「一個人的智力與其忍受噪音的程度呈反比」,於害怕小孩吵鬧的我可謂正中下懷。我喜歡小貓小狗甚於小孩,在太太眼中我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或許這也是另外一個理由,自幼獨生卻已習慣孤單的我,長大後不希望生命裏出現其他小孩。至於太太的理由比較偉大,因為她不忍將來跟孩子分離。
記得李敖的老師殷海光形容自己是「頭腦複雜、心思單純」,我對此心嚮往之,卻自認二者皆不到位,以致顯現出一副什麼都不在行的拙態。最近讀到村上春樹寫的《身為職業小說家》,很羨慕他寫道,早晨沖杯咖啡坐於案前,攤開四百字稿紙連寫四、五小時,一天只寫十張紙便告一段落。他後來寫成全球知名的暢銷小說家,而我也曾經每日晨起攤開稿紙書寫,無奈寫出來不是論文集便是教科書,根本沒有銷路。以前當老師時還可以向學生推薦自己寫的書;花甲之後自願離退,有許多空閒時間在家裏發展大智教化奧義,寫成書卻無奈地發現讀者群不知何在?臺灣少子女化的直接結果,是大學即將於今後數年關門三分之一。不少同道都選擇提早退休,以免被迫走路;但沒有小孩及學生的生活,於我卻意味著海闊天空、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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