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生死學於1993年在臺灣問世,第一個生死學研究所的設立,則是四年後的事。以人類生老病死為主題的課程,如今已相當普及,一般多列入通識科目講授。只是把生死學納入推廣教育課程,立刻造成轟動的情形,倒是很少看見。就在生死所創立的前一年,我有一位輔大哲學系的學長吳寧遠教授,在高雄中山大學率先開設推廣班,向社會大眾引介生死學,一度蔚為風行。連開數屆都門庭若市,足見人們求知若渴,追求終身學習的意願甚高。吳教授篤信天主教,年輕時出家為修士,輔大畢業後赴羅馬進修。有次到德國蒐集論文資料時,認識一名臺灣女留學生,竟墜入情網,終至還俗結婚。後來兩人都取得博士學位返臺任教,分別在南部及北部大學中,擔任教授和系主任,堪稱事業有成,鶼鰈情深。
無奈天妒英才,菸酒完全不沾的學長竟罹患肺癌,住院時已達三期,醫師表示只能善盡人事。那時他住在臺大醫院,接受醫師建議進行化療,同時必須出院回家,以門診方式回診治療。我們問醫師可不可以讓他繼續住院,答以有十七名病人在等待那張病床,大家聞之皆無言以對。聽說吳教授後來受不了化療的副作用,而決定放棄;轉而選擇和太太搬到中橫山居,沐浴在大地靈氣的洗禮中,與天地合其德,向人間及摯愛告別。不久我接到訃聞,趕到高雄去參加他的追思彌撒,於莊嚴肅穆的聖樂中,為他的生命劃下尾聲。在生死教育的推動上,學長算是我的前輩,見他灑脫安然地告別人間,不啻為生死學作了最佳見證。這又讓我想起多年前另一位大學同學因病去世的情景。
同樣是肺癌侵襲,我得到消息去探望時,人已在臺北榮總接受治療。他看見三名老同學到訪相當激動,緊緊握住我們的手,三個人卻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其後一名同學不忍再去看他,我和另一同學總覺得該為他做些什麼,於是不約而同地每週去探望一次。我們一直陪伴到他病入膏肓,不省人事;由於他是我們畢業後第一個離世的同學,所以大部分班友都到殯儀館為他送終。這位同學出身憲兵,身強力壯,卻不敵病魔折磨。他的遭遇讓我看見生命的尾聲,有時竟是如此不堪。公奠時我望著他的遺照,想起大學時代有一天行經操場,看見他在快樂地打網球。我隨口問一句:「你快樂嗎?」他很有信心地回答:「當然快樂!」此刻我不禁又要對老同學詢問一句:「你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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