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0日 星期三

學思憶往 21:詩情畫意




    俗話說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孤陋寡聞的我,直到二十九歲才頭一回登上飛機,飄洋過海至萬里之外,重拾學生生活。選擇美西洛城落腳,是因為有親人可就近投靠,一舉解決民生問題。我上學搭公車,但洛城實在太大,沒車代步只能劃地自限,於是到了當地,第一件大事便是考駕照。上世紀八零年代臺灣移民如過江之鯽,不但把洛城郊區的市鎮房價炒高,更形成一個個華人聚落。由於人數不斷增長,連加州政府也從善如流,制定許多配套措施,考駕照可使用華語中文便是一例。像我去監理所筆試用中文,當然考得滿分;唯有路試考兩回,不是我違規,而是考官嫌我開太慢,限速四十五哩只開十五,明顯龜速,必須重來。不久順利取得駕照,竟可當身分證用;而拿它申請國際駕照,返臺後更可換發國內駕照,省去花錢上駕訓班,可謂一舉三得。

    頭一回赴美,待不到半年便意外返臺,為的是補修學分;兩年後學分修齊,我已不想去了,那一趟遂成為此生難忘的浪漫之旅。畢竟是在異鄉為異客,距離造成美感,心情為之發酵,詩興一發竟不可收拾。字字句句由塊壘中脫穎而出,十餘首小詩就在很短時期內形成。對有詩意的人而言,十餘首也許算不了什麼;但我這一生僅寫出六十六首詩,且集中產出於上大學起的十年間,此後幾乎連一首也擠不出來,直到去年暑假才勉強浮現三首。想來令人不解,我大約創作了六百多篇哲理散文,且多筆鋒常帶感情,卻難以找回失去的詩情畫意,有時不免悵然。身為文人及教師,此生大多在耍筆桿和耍嘴皮;寫作的四種文體,似乎只有散文適合我的散漫個性。我慣於信手拈來,不時揮灑自如;小說和戲劇需要經營非我所長,但詩作靈感的繆思卻稍縱即逝,彷彿成為絕響。

    跨越近半世紀的心路歷程,回首初入愛智殿堂的存在抉擇;我是為了詩意而選擇哲學,到頭來卻走向科學之路。詩意之於我,代表情感和意志所激發的浪漫。大學時代不識愁滋味,成天泡在社團與課外書之中追逐青春,自然會寫詩;而初抵洋邦盡是新鮮,浪漫詩性更達頂點。不過物極必反,絢爛終歸要回到平淡;返臺後深化所學,進入博士班,繼而成家立業,詩意人生遂為之淡化。其實也可能不算淡化,而是有所轉化;年歲日長,寫不出詩來,散文卻洋洋灑灑源源不絕,連同新作至今已創作七種小品文集。從寫詩的年少輕狂,到為文記錄心跡,我還是一介不可救藥的築夢之徒。說來還真的要感恩惜福積德,因為這個社會讓我安穩地當了半輩子老師,相對於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教師生涯還是有較多機會出入自如、揮灑自如,這又不失為某種詩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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