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流傳著一個「猩猩相惜」的故事:一人失業走投無路,只好去遊樂場扮猩猩逗路人笑,某日見一虎形靠近,以為當真遂拔腿狂奔,果真引來一陣爆笑。待虎形湊了上來,仔細一瞧,原來也是由人所扮。事後二人聊及為何淪落至此,答案大家已經猜出來了吧?因為都是哲學系畢業生,所以更能惺惺相惜。當上老師後,經常以此笑話自我調侃,誰又知道我還真的幹過這一行;雖然不曾扮演猩猩,卻終究是個丑角型甘草人物——圓桌武士。那是退伍後出國前青黃不接的一年間,經人介紹去電視臺打工;平日為週刊寫採訪稿,假日就幫兒童節目打雜工,美其名曰「製作助理」。由於錄影現場有一大群小朋友吵鬧不堪,為吸引孩子注意並維持秩序,導播便讓我披掛上陣,扮演串場的龍套圓桌武士,每回上場必須踩到香蕉皮滑一跤,然後迅速起身大喊:「各位小朋友好!」
頭一回躍上螢光幕,雖為戴面具見不得人的武士,心裏仍不免緊張;加上面具遮掩看不清地面,以致踩不準香蕉皮而NG重錄,害得導播跳上臺來教我如何順勢跌倒。說來也妙,一回生二回熟,錄了一陣後我就不再出狀況了,同時感到逐漸入戲,更樂在其中。尤其錄影結束後當場領得工資,對我算是賺外快,頗覺愉快,甚至想到幹演藝人員也不錯,天知道我才只是一名檢場兼龍套。短暫的藝人生涯,不久便成夢幻泡影。節目第一季結束後,製作人決定精簡人事,把男主持人及我撤換掉,只保留女主持人,我的明星夢遂告一段落。此事回想起來還不禁五味雜陳,畢竟這是我唯一的演藝事業。更妙的是,不久有軍校教過的學生來信,頭一句就是「教官為何流落至此」,令我哭笑不得。他應該是聽出了我的聲音,而節目也的確將我列名為製作助理,並顯示於螢幕上。
當年電視臺的工資相當豐厚,光是三個月以上的年終獎金就比其他行業強,但我卻二進二出,終於坐不住而離開。其實公司待我不薄,因為我的一支筆挺能寫;即使曾經辭職出國去念書,後來為了補修學分返臺,公司仍答應讓我吃回頭草。一直到任職三年後考取博士班,才真正揮別媒體圈。雖說風花雪月不過鏡花水月總成空,但三年編採和演藝生涯,終究磨利了手上那支筆,對有感而發能夠立即發為文字頗有助益。此外寶貴的職場經驗,亦可視為日後學管理時的鮮活個案,從而認識到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個人與組織互動的利弊得失。另有一事則更屬意外收穫,亦即在大學時曾參加戲劇社團粉墨登場,後來進電視臺作節目竟派上用場。當公司要我為社教節目寫腳本、替綜藝節目編短劇,我都可以寫出十足舞臺感。多年後改編父親自傳為電影劇本,亦不失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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