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29日 星期四

立言83:《六經註——我的生命教育》(三)


 

        我是哲學科班出身的大學教師,碩博士論文都研究同一位哲學家波普,理由很簡單,他的英文淺顯易懂,哲學更標榜常識實在論,對我這種相信淺顯常識卻不耐深奧晦澀知識的俗人而言,可謂恰到好處。我會隨俗但不媚俗,安於世俗無心脫俗。「中年中產中隱」曾經是我的人生目標,大致已經達成;老後不忮不求,靜觀閒賞而已。在《六經註》末帖我表示:「科學哲學幫我安身立命,人生哲理助我了生脫死;我靠前者謀得教職,卻以後者創造意義。……我所私淑的精神導師,當然就是波普……,這種難得一見的『通人』,最合我的『雜家』胃口。波普自稱『常識實在論者』,雖屬常識之見,卻顯得實實在在;不矯揉造作,更不故弄玄虛。我常對學生講,哲學家最大的本事,就是把簡單的道理說得極其複雜,卻連自己也不相信……」我肯認現世主義正是人生哲理中最基本的常識之見。

 

        常識實在論可視為我的生涯註腳,在本書所附〈作為應用哲學的生死哲學〉內寫道:「我自幼好讀書不求甚解,為學博雜而不專精,堅持走上哲學道路多因愛智,卻少為求知。念博士以研究通人波普為對象,對其標榜並肯定常識甚表認同;任教後則以講授通識為志業,終老對撈過界樂此不疲。感謝後現代學術氛圍為我帶來海闊天空之境,一路從科學哲學走進生命倫理學,再開出自家生死學與生命教育路數,此即花甲耳順之後所拈出的『大智教化』理念與實踐。」我研究波普的博士論文題為《宇宙與人生》,後來再度用以作為新書的名稱;至於副題《大智教的貞定》,則反映出博士後三十三載自學方案的豐富成果。天然哲大智教嘗試推陳出新,前此出版的著作題為《新生命教育》與《新生死學》,而進一步建構的「新自然哲學」和「美育化宗教」,均屬大智教義一部分。

 

        大智教自度度人安身立命了生脫死,在安身方面人各有志無可厚非,我也從善如流;倒是了生部分擇善固執地移風易俗,堅定提倡安樂死與自然葬。如今社會上自然葬的風氣已逐漸形成,2009年老母海葬時僅一年舉辦一回,參加者五十餘人;如今不但增為一年四季,更是滿載啓航,足見政府移風易俗已見成效。相形之下,安樂死似乎爭議仍多,且得不著廣泛認同,有待正本清源、推陳出新的大智教化。對此我表示:「今日社會上所言安樂死,大抵是指對醫藥無效而苟延殘喘的病患,所進行『長痛不如短痛』的處置,即所謂『人為加工死』,希望減少『活受罪』。……目前醫界及法界基本傾向讓病人『自然死』,同時反對並禁止『人為加工死』;但他們忘了之所以有這種需求,多少是因為過度的『人為加工活』。」此刻陶公的「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名言,便值得深思熟慮。

 

 

  

2025年5月28日 星期三

立言 82:《六經註——我的生命教育》(二)

 


 

        《六經註》記錄下我的心路歷程之轉化,其中以五十五至六十五歲之間的大智教化時期最值得一提;也正是在此一時期間,個人心智臻於成熟,思想體系趨於完整,「天然哲大智教」是也。正本清源地看,從「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至六五入老這半世紀裏,我的心智活動彷彿歷經了一系辯證歷程,擺盪在詩意與邏輯之間,呈現出「感性理性悟性」的「常識知識智慧」性靈開顯,最終達於傅偉勳所稱的「心性體認本位」大智化境。簡單地說,年輕時受到「存在主義道家禪宗」三位一體思潮衝擊而執意念哲學,待願望實現後卻覺得學院裏的哲學教育玄之又玄不知所云,乃轉而投向科學,展開長達大半生的心智之旅,近年始在大智教的光照下自我貞定。大智教行大智教化,集「德、群、美育」於一身,而以人生美感體驗為依歸。貞定此一進路,實受惠於古代文人的大智大慧。

 

        在《六經註》當中我列舉了七組尚友古人的仰慕對象:「莊子、竹林七賢、陶淵明、白居易、蘇東坡、唐伯虎、公安三袁」,他們均可視為廣義道家的信徒。此外還應加上一位當代文人林語堂,其書《生活的藝術》以及羅中峰《中國傳統文人審美生活方式之研究》,皆對我創立天然哲大智教影響深遠。讀書讀到拍案叫絕甚至廢寢忘食的境地,就是作者寫出了讀者想說的話,從而深獲己心。最佳例證可見於尼采讀到叔本華代表作《意志與表象的世界》,為之折服不已,但他到頭來還是超越了叔本華而走出自己的路。叔本華是西方哲學家最能深獲我心的一位,我曾經說過:「自己活在世上就像叔本華一樣,不斷為個人存在找理由。……通過十年沉潛醞釀的歷程,終於在入老之際貞定了自家本事,此即本書所楬櫫『六經註我』的『愛智慧見』。……慶幸自己有所得,乃為之記,以示有緣人。

 

        叔本華的代表作於三十歲問世,出版銷路慘不忍睹,但並未動搖他的信念,其後著作大多可視為該書的增補或註腳,終於在花甲之際贏得哲學家的美名。《意志與表象的世界》深奧難懂,我念大四那年居然有中譯本出版,好奇的同學乃人手一冊,卻讀得莫名所以。值得一提的是,該書譯者林建國僅稍年長,且非哲學系科班,念的是東吳國貿系,只因有興趣而翻譯此書,難得的是譯文相當到位。更奇妙的因緣還在後頭,這位譯者後來竟娶了我們班女同學,然後遠派瑞典擔任貿易代表。多年後在同學會上得見其人方知此事,看來他跟哲學竟是冥冥中有其因(姻)緣。叔本華哲學著作甚硬,但他還寫了不少哲理散文及人生箴言;尤其批評女人的文章,更令其廣為人知。我欣賞他的正是其文學一面,對沙特、卡繆、海德格等存在主義作家的態度也是一樣至於讀不懂的艱澀哲學我根本不想讀。

 

 

 

2025年5月27日 星期二

立言81:《六經註——我的生命教育》(一)


 

        從離退到回聘七年間,我總共有六部著作問世,足以號稱「大智六書」;它們都具有文以載道、借題發揮的特質,雖常用情意筆觸表達,卻不乏說理認知內容,想呈現正是大智教化下的生命學問。當時獲聘擔任客座講授生命課程,就以五年五書送審通過。2018年出版回憶錄《六經註》,有人以為我中了宗教的毒,怎麼寫起經書來了?其實這是天大的誤讀,我在本書引言中有解:「『六經註我』的提法出自宋儒陸九淵,他曾說:『學苟知本,六經皆我註腳。』並進一步表示:『六經註我,我安註六經。』……持平地說,達到六經註我的境界之前,最好要有我註六經的努力為基礎,否則容易掛空而不著邊際。以我個人的學思歷程而論,從『我註』轉化至『註我』,大約在五十有五前後,從此治學為文,大多借題發揮……。屆花甲耳順發現自家本事,終於拈出『大智教化』為暮年餘生之志業。

 

        再三借題發揮個人生命故事,也有內在聯繫:「用千字文講述自己的生命故事,這算第三回;之所以再三為之,是想不斷深化。自傳體《觀人生》屬編年史,對學思浮光掠影;說理文《學死生》雖呈現『大智教』,僅點到為止;如今持續議論,多少足以詮釋來龍去脈。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不寫下來不足以檢視,也難以精進。文章原本寫給自己讀,若藉書冊及網誌分享,則善結有緣人。」我如今已有六百多篇文章貼在網上,少說也等於五、六部電子書了。《六經註》出版於正式入老之際,同樣以百帖千字文紹述個人學思歷程,當然免不了會論及自己的著作。但退一步看,相較《宇宙與人生》以著作詮釋為主軸,未必就會疊床架屋,而應視之從不同側面回顧舊作,以提供有興趣一探究竟的朋友迅速入門的途徑。但這些文字皆非導讀性質,無寧仍為借題發揮,希望有所新意。

 

        回憶錄《六經註》除引文與結語外,共分為六篇敘事:「潛:存在抉擇(15-25歲);起:科學哲學(25-35歲);承:通識教育(35-45歲);轉:生命教育(45-55歲);合:大智教化(55-65歲);化:愛智慧見(老後)」。「愛智慧見」可有二重解:「愛智慧」與「智慧見」;前者指哲學,後者為大智,老後便以行大智教化為終身職志。若要問具體實踐,我希望宣揚推廣安樂死與自然葬的理念。這正是大智教在了生脫死方面的理想作法,至於安身立命的想望則為無後和中隱,落實與否則見仁見智了。大智教就是人生教,信不信由人,道不同不必為謀,當時想做的只是我手寫我心。本書主體部分之後尚有兩個附篇,一為續《觀人生》,講述耳順至入老間的生活故事;另一則為六篇論文,其中〈安樂死再思〉曾於中華生死學會所舉辦的研討會上宣讀發表,臺下正反兩面意見都有,令我受益匪淺。

 

 

  

2025年5月22日 星期四

立言 80:《觀人生——自我生命教育》(三)

 


 

        人過中年撰寫自傳是想通過自我檢視,以印證各階段「生命情調的抉擇」是否真屬存在抉擇,或僅隨波逐流。前文曾提及存在主義思想對我影響深遠,但事後總覺得它是如此濃得化不開,因此從未就學理面一探究竟。怎麼也沒想到在人生哲理方面帶給我最大啓發的,還是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中所展示的「抒情哲學」。抒情乃相對於說理,是情意而非認知性的哲理表述,令我感同身受,而這一些偶然機緣都跟牯嶺街有關。在《觀人生》的末尾我附錄了十一帖文字,它們乃是先前的試筆;最後一帖題為〈牯嶺街少年〉,有如下的觀解:「我的人生觀之樹立,與牯嶺街有深厚的淵源。……我自高中到大學時代,時常到那兒去尋幽訪勝;不經意購得的舊書,填飽了我渴望求知的心智。說是認知的心智,但更深沉的則是抒情的性靈。」日後的性靈書寫實由此而起,至今已超過半個世紀。

 

        我們這一代生長於臺北市的四年級生,大多都可能去牯嶺街淘過寶;那兒除了賣舊書外,還有俗稱「小本」的色情書。2005年初我去江西南昌開會,會後上廬山賞雪,住在名為牯嶺的小鎮,始知廬山和牯嶺均屬九江市轄區,而九江正是我身分證上登載的歷久彌新「籍貫」之所在。對此我深有所感:「身為九江人,憶起年輕時流連於牯嶺街挖掘精神食糧的情景,雖然一切僅係歷史性的偶然,但總讓我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些牽連的線索。我這一生以文人身分應世,以講授人文學問為業,可說就是從牯嶺街的書堆中伸出頭、回過身的結果。……這些伴手讀物,伴隨著我的心智成長……。科學讓我追求真、哲學帶我思索善、文藝引我貼近美,多年來我正是依此順序,次第建構自己的思想體系的。」我的思想體系正是「天然哲大智教」,用以自度度人,而出版自傳則多少可以自娛娛人。

 

        從百帖自述中應可讀出我如何從事自我教化,《觀人生》遂跟之前出版的《觀生死》與《觀生活》一同列為「自我生命教育」系列書籍。接續此等努力已更上層樓,2016年《學死生》的副題乃係《自我大智教化》,之後《六經註》則標榜《我的大智教化》;後者屬於學思憶往的記錄,更顯個人特色。為何我如此熱衷於自我呈現?是否太過自戀而難以自拔?其實這一切反身著作都算教學實踐的延伸,以文會友,善結有緣人。一度重返杏壇擔任客座,教的仍是生死學或生命教育單學期課程,每期約有二百五十至三百名生徒受教;言教之外若要身教,講述個人生活故事不失可行途徑。就像維根斯坦所指,學生應該把老師當作一座橋或一道梯子,要懂得過河拆橋以及登高望遠的道理。課堂教誨只是方便法門而非不二法門,我把性靈小品貼上網誌,提供同學們自我教化的素材,何樂而不為?

 

 

 

2025年5月21日 星期三

立言 79:《觀人生——自我生命教育》(二)

 


 

        社會上考試或謀職大多要求寫自傳,少則百文多達千字,自我標榜一番,但也不宜太浮誇。我是一個能夠自我覺察更會反思內省的人,然而經常自覺太甚,容易陷溺其中見樹不見林,因此反而羨慕別人的海闊天空自由自在。算一算為人師表已超過四十載,所教多為生命課,希望同學通過「自覺」達於「自抉」與「自決」的開顯,而非墜入「自絕」甚至「自掘」的困境。反身而誠,我也是如此要求自己,所以勤寫日誌,但大多不足為外人道也。有回發現研究生寫論文採用的是生命敘事方法,內容多在講述個人生活故事,覺得十分新鮮。此外又先後讀到前老闆龔鵬程校長的四十與六十自述,都足以讓生路與心路歷程充分彰顯,令我心有戚戚焉,乃樂於提筆效法之。我的自傳不是百文千字,而多達百帖千字十萬言,甚至話說從頭自出生講起,讀來多少有些妙趣。

 

         《觀人生》共分九個段落,歸類如下:「意識啓蒙:015歲;存在意識:1520歲;認知意識:2025歲;社會意識:2530歲;研究意識:3035歲;學術意識:3540歲;意識覺醒:4045歲;生命意識:4550歲;意識積澱:5055歲;意識昇華:5560」,近年又撰成續篇,曰:「大智教化:6065歲;自我貞定:65歲之後如今已添至七十有二。本書首帖題為〈大時代的故事〉,源自一種真實感受:「六十年來,我離開臺灣這座島嶼,生活在外的時間,總共不過三年,怎麼算都是個道地的臺灣人。但是在成長過程中,卻不免碰上尷尬的國族認同問題;如今回想起,那竟是一個大時代的故事。……縱觀我至今的一生,似乎總有些『夾縫中求生存』的味道。」這是指生路歷程方面,而心路歷程則體現出不斷自我邊緣化,在自了情境中尋求療癒與貞定的效果。

 

        我想療癒什麼?是自卑感抑或失落感?本書中有一則故事令我至今難忘。在〈新公園的紅酒〉裏現身的老同學,於服役時選擇臥軌解脫,去他家追悼取回一本被借走的書《自卑與超越》,驚覺此中有異:「作者為德國精神分析學家阿德勒;他建立了一套有關自卑感的心理學理論,認為一個人必須通過對於自卑感的反省,方能找到人生出困之路。其書據此乃分為自卑與超越兩大部分,先分析自卑,再促成自我超越。無奈我的老同學畫地自限,溺於自卑的印證而難以超拔。最後只好走上絕路。翻閱書中的自卑部分,已被他劃得密密麻麻,還作了不少眉批註腳;相形之下,超越那部分卻顯得乾乾淨淨,彷彿完全不曾涉足。吃驚之餘,我越發相信自己借書給他,竟然是害了他,害他自卑地走上黃泉之路。」此事令我深深自責,後來讀到林語堂《生活的藝術》,才逐漸從心理陰霾中走出來。

 

 

 

2025年5月20日 星期二

立言 78:《觀人生——自我生命教育》(一)

 


 

        2013年秋季花甲耳順之際,出版了自傳《觀人生——自我生命教育》,在扉頁中自述:「忝列哲學博士、退休教授;甘做城之隱者、今之古人;願為思者醒客、智者逸人;推廣大智教化、出版小品文集」,這是「大智教化」一辭首度見於出版品,從此我便成為「大智教」忠實信徒。自序〈學思歷程與存在抉擇〉有云:「孔子反思人生,表示『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我身為剛退休的大學教師,回首來時路,發現自己的學思歷程,似乎也始自十五歲。從十五跌跌撞撞行來,迤邐而至花甲之年,多少有些心得;在用刻板的論文書寫之餘,想到取較為鮮活的小品散文加以發揮也不錯,於是便再度提筆。」話雖如此,這部六十自述可是斷續寫了將近五載方才大功告成。同樣是百帖性靈小品,遂用《觀生死》、《觀生活》同樣編排方式成書,更取名為《觀人生》,列為「自我生命教育三書」之末。

 

        有關書寫緣起,我在〈後記:人生典範轉移〉中記下:「這本個人生命故事的長篇記錄,主要回顧吾十有五有志於學至今的心路歷程,寫至六十歲告一段落。四年前意外得到整年的學術休假,算得上是生涯一大轉捩點和里程碑,得以先行體驗退休生活的空靈。近年我提倡性靈書寫,希望心有靈犀一點通。……我對中國人大智慧的認同,較偏向道家隱逸及性靈傳統。隱是躲避,逸是逃走,從體制框限的職場生涯離退,躲進逃向自由自在的性靈生活裏,反璞歸真,屬於人生典範轉移,我如今正在體驗經歷。」本書作為自傳出版,早於《大智教化》和《學死生》,放在此處加以自我詮釋,是想跟接下去要引介的回憶錄《六經註》對照地讀。後者屬學思憶往性質,較偏重心路歷程的轉變;相形之下,本書旨趣則在於舖陳生命敘事,用個人日常點點滴滴去反映生路歷程,較有可讀的趣味性。

 

        我自視為「大智教化主」並非妄尊自大想做救世教主,而無寧是向我所仰慕的「廣大教化主」白居易致敬,具有尚友古人的閒情雅趣。樂天詩平易近人,老嫗能懂,身為當時社會大眾所喜愛,甚至引領時髦流行,遂被推崇為教化主。讀其詩文令我對中隱之道心生嚮往,認為此乃安頓人生的大智大慧;為傳播中隱福音,我笑稱自己為「大智教化主」,「大智教化」之說便由此而來。此事說來也絕,即非有大智教始推大智教化,再自封教化主,乃是反其道而行的偶然緣起,其中不無妙諦。後來得知「大智」多指文殊菩薩,屬於佛教大菩薩之首,正代表大智大慧,地位甚至比觀音還高。菩薩覺有情,上求菩提智慧,下願度化眾生,是佛教中極重要的生命導師,大智教化非但不予排斥更引為典範。我曾一度皈依受戒,雖因緣未足而與教團疏遠並放下捨得,但對高明佛理仍崇敬有加且多所善用。

 

 

 

2025年5月15日 星期四

立言77:《學死生——自我大智教化》(三)

 


 

        《學死生》不止講述了我所發明的生死哲學,更呈現出原創的生活哲理;「人生三齡」之說雖借題於社會學,但對其賦予哲理奧義則是我的觀解。我把第一齡分為「生育、養育、小學、中學、大學」等階段,加以析論詮釋:「《學死生》以上篇談死,屬人生的應用哲理;下篇論生,歸人生哲理的應用。……整個人生的起點就在於生與不生。父母決定生兒育女才有後續的故事……。依我的常識區分,個體『生存競爭』階段大抵是從出生到就業。其中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由國家提供受教資源,從而降低部分競爭風險;至於有些幸運兒靠著雙親供養念完大學,不啻另外的風險分擔。然而無論如何,身處資本主義商品經濟運作的社會中,每一個體均無逃於成為『人力資源』而遭流動分派的命運,此即走向『生涯發展』階段前的職場競爭。」我正是如此一路走來,中產社會大多數人的遭遇也類似。

 

        一般而言,人生的重頭戲乃集中在第二齡的生涯發展過程,我便列出「成家、立業、不惑、知命、耳順」五階段分述之。這些基本參考了孔子的人生分期,只不過我總是落伍者,每一階段都要掉隊五載。像正式教職便始於三十有五,比同輩都要晚;但到頭來卻選擇提早退休五年,又先於同齡人。面對生涯發展歷程,我想宣揚的乃是「中年中產中隱」的中道:「每個人在其人生階段由生存競爭朝向生涯發展移動之際,務必得未雨綢繆地預作安排。我的建議是『取法乎上,得之其中』,如是方能先苦後甜。在後現代的晚近資本主義文化邏輯思維下,生存競爭與生涯發展的基本預設,不就是向上提昇的中產社會嗎?……小老百姓默默地接受中產生活前提,從而辛勤工作,希望換得安定中之進步……」中產生活寄望政治紛爭越少越好,處處表現抗中而跟對岸不友善,就違反了此一意旨。

 

        就我個人來說,如今已結束生涯發展階段,理當無所事事地靜觀閒賞享受退休得清福。一度回聘客座,只當是在作客,如此便不失生趣閒賞的情趣。我的生趣觀主要受到宋儒程顥的啓發,他的一首名詩〈秋日偶成〉令人拍案叫絕:「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移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更有趣的是,這位老夫子的牌位自古就被供奉在各地孔廟內,列為「先賢」之末;但寫起詩來竟然具有如此道家雅趣,真可謂儒道融通代表人物。本章寫作旨趣如下:「一個人入老尚能靜觀自得乃是福氣,表示少被疾病疼痛所侵擾,可以悠遊地活著。不過悠遊總有告終的一日,培養適然與釋然的心境以作因應方為上策,本章遂順著入老、受病、臨終、善後一路寫去。」最終止於不朽,我乃希望立言以不朽。

 

 

 

2025年5月14日 星期三

立言 76:《學死生——自我大智教化》(二)

 


 

        《學死生》以四十八帖文字分論生死哲學的三大議題,於大智本體論中我寫道:「通過哲學的『愛智慧見』觀照,人乃『向死而生』,此即你我人生之本質。一般多認為生是過程,死為終點;向死而生則以生為起點,死屬過程。這是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的創見,人生遂由自覺中體現出『朝向死亡的存在』之真諦。個體人生作為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存在』,……被法國哲學家沙特標幟為『存在主義』。……從某種意義的連貫性來看,客觀的唯實主義其實鞏固了主觀的存在主義『向死而生』之核心價值。那便是由科學觀點肯認『人死如燈滅』,從而以現世主義之姿,向所有宗教信仰婉謝其對死後生命的許諾。」在此所引的「存在主義、唯實主義、現世主義」,正是我所建構的大智本體論核心論述;其中唯實乃相對於唯心,現世主義則指向儒道融通下的後科學人文自然主義。

 

        至於大智認識論有如下見解:「『未知死,焉知生』正是一種『由死觀生』的提問,可視為大智教化的認識論面向。……認識論在西方要進行『身與心』的探究,在東方則走向『性與靈』的彰顯,於其間則有『群與己』的安頓。……由死觀生不止是紙上談兵的學理考察,更多是生死攸關的存在抉擇。西方人於此指向靈性信仰的終極關注,東方人則嘗試追尋性靈生活的美感體驗,本書以後者為人生最高境界。終極關注與美感體驗均為個體自我的把握,然而人卻無逃於天地之間,不時會受到來自社會的力量所影響,於是群與己的分寸拿捏不可不識……」本章遂分三節表達我對「身與心、群與己、性與靈」三組關係的看法,它們都是用情意書寫傳達知性內涵。這種柔性文筆於社會科學質性研究方法稱作「生命敘事」,也就是講述個人生活故事。我手寫我心,由死觀生,期待引起讀者共鳴。

 

        大智教藉大智教化宣揚大智教義,目的是自度度人安身立命了生脫死,生死哲學的最核心部分乃是大智價值論,對此我分「士與儒、禪與佛、道與隱」三者來表述。在我看來:「以『輕死重生』作為大智教化的價值論面向,表示大智慧的關注是落在生而非死的一方。死亡顯示出生命的限度,也透露著其中的意義和價值。……大智教化教人從『向死而生』的生命真諦中,發現『由死觀生』的思索途徑,最終落實於『輕死重生』的生活實踐……。『輕死重生』教人以活在現世,勿對生前死後癡心妄想,其最具體的表現便在養生送死方面。……孝道的文化設計非但無可厚非,且更應從善如流;但為避免食古不化出現窒礙難行,……我乃嘗試將之擴充為儒釋道『三家會通』的局面,以利推廣大智教化。」我對此的一貫態度正是「保存孝心,淡化孝行;維繫禮義,簡化禮儀」。

 

 

 

2025年5月13日 星期二

立言 75:《學死生——自我大智教化》(一)


 

        自願離退兩年後靜極思動,適巧受邀回母系兼課,讓愛智慧命得以為繼。某日擔任系主任的博士班同班同學尤煌傑,詢以是否有其他新課足以開授,我當即提出「生死哲學」構想,以專門課程型態區隔長期講授的通識課「生死學」。由於是全新課程,必須提出詳細計畫送審;但它卻是早年生死所設計的基本課程之一,跟生死文學、生死心理學、生死社會學、生死宗教學相提並論。好在我曾教過此課,寫起計畫尚稱到位,總算又能讓同學聽到不同聲音。不過以前講生死哲學乃是述而不作,甚至拾人牙慧,將莊子與海德格等人思想翻出來照本宣科,大多沒有本身創見。如今既然有機會重新闡釋,乃思索再寫一書以建構自家論述,進而銜接上大智教化理想。但在構思應以何種文體呈現時,我毅然做了一個大膽決定,打算用性靈小品而非論述文章書寫,以講述個人生死體驗下的生活故事。

 

        我在《學死生——自我大智教化》序言中表示,本書是自傳《觀人生》和論集《大智教化》的「接著講」(馮友蘭語)。馮友蘭用「接著講」相對於「照著講」,以示前者具有承先啓後、推陳出新的寓意。既然要接著講又需有所創意,首先就在書名上作文章;《學死生》是《生死學》倒著說,但並非故弄玄虛,而是有其深意。在此我想到了孫子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以及傅偉勳強調「未知死焉知生」,乃將生死哲學依哲學三大面向次第舖陳。本書分上下兩篇,上篇題為〈死生〉,包括三章:「壹、向死而生:大智本體論;貳、由死觀生:大智認識論;參、輕死重生:大智價值論」,另於下篇討論〈生活〉三章則為:「壹、生存競爭:人生第一齡;貳、生涯發展:人生第二齡;參、生趣閒賞:人生第三齡」,加上楔子及尾聲,又是一部在設定框架中揮灑自如的性靈哲理小品著作。

 

        這種以百帖千字文呈現的書寫方式,乃承繼自《觀生活》,再及於《觀人生》和本書《學死生》,更延續至回憶錄《六經註》與晚近的《新生死學》;至於《宇宙與人生》則寫至九十帖打住,同時納入兩篇關鍵性議論文章。各書收錄持續撰寫的萬字論文,納入相關新書就不必另外結集出版了。《學死生》收錄四篇論文分別為:「壹、從通識教育到大智教化:以生死學為平臺;貳、生死學之思:科學、人文與自然;參、大智教化的意理:天然論哲理學;肆、大智教化的本土化與在地化」,其中末篇從未發表但極具代表性,代表著個人思想另一座里程碑的起點。該論文撰寫於2016年初,適逢總統大選統獨爭議最激烈的時刻;眼見藍綠雙方殺紅了眼,我終於按捺不住而下筆為文加以批判,同時首度明確表白自己的政治立場。此等表態無論是對生命教育或大智教化,都是負責任的作法。

 

 

  

2025年5月8日 星期四

立言 74:《大智教化——生命教育新詮》(三)

 


 

        回顧《大智教化》部分文章,可視為我跟殯葬教育的告別之作。畢竟早已完成各種改革的階段性任務,多言既無益也無話可說;未料後來在空大開授網課「殯葬倫理」,又說了不少關於大智教化的言論。該課教材採用以前出版的《殯葬倫理學》,問世十二年後才派上用場,覺得意猶未盡,便在網課腳本中另行發揮。由於本課程主要是作為禮儀師養成教育的一環,為了與時俱進,就在腳本講義中增添許多有關大智教化的全新素材,並且列入考試範圍。原以為同學會用心上網學習,沒想到大家仍相當依賴課本,期中考多半未盡理想。為亡羊補牢從善如流,只好將期末考範圍限縮於課本內,並宣布可以帶書進場應考。學生反映表示空前,總算皆大歡喜,不必再補考或重修。這回開課我還同時擔任面授教師,過去可以跟學生面對面討論,結果碰上疫情改為線上直播,對我而言也算嶄新嘗試了。

 

        《大智教化》前半部九篇論文有五篇跟殯葬相關,其中三篇出自我為《臺灣殯葬史》撰寫首章導論的改寫。《臺灣殯葬史》的編纂緣起相當偶然,主要是受到對岸打算出版《中國殯葬史》的衝擊和激勵,覺得必須急起直追,通過在地發聲從而貞定自家主體性。話說2011年有批臺灣殯葬學者受邀赴大陸交流,對象包括民政部下屬的民政學院殯儀系,以及一間相關研究所。當時得知對方有意動用國家力量編纂《中國殯葬史》,返臺後便接到邀請撰寫關於臺灣的內容。但由於提供篇幅不多,又跟港澳的區域史擺在一道,總覺得難以充分發揮,未能反映在地文化全貌。正在大家討論如何共襄盛舉之際,國內大型業者萬安集團表示樂於另外促成《臺灣殯葬史》專書寫作,而不必寄人籬下難以出頭。由於臺灣唯一殯葬期刊《中華禮儀》同樣為該集團資助,借用其資源應能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費時兩年多,由十三位殯葬相關學者集體創作,厚達七百二十八頁的《臺灣殯葬史》,以中華殯葬禮儀協會之名出版,於2014年暑假正式問世。為慎重其事,還在一家大飯店包場舉辦新書發表會,並邀請對岸《中國殯葬史》主事者來臺共同見證歷史,而對方也表現善意樂見其成。說「見證歷史」並不為過,因為一群關注在地殯葬文化的學者,通過集體創作講述了臺灣殯葬三百年史,肯定是空前創舉,過程本身也可載入史冊。新書大功告成後我選擇功成身退,於發表會次日啓程赴陸,停留三個半月,足跡達於北京、上海、河南、甘肅、海南諸省市,藉著開會座談種種機會,盡可能到處宣揚開創未久的大智教化論述與理想。此後大智教化便以「抓大放小、去繁從簡」之姿,將過去所涉足及建構的生死學、殯葬學、教育學、生命教育等一一納入,自度度人安身立命與了生脫死之道。

 

 

 

2025年5月7日 星期三

立言 73:《大智教化——生命教育新詮》(二)

 


 

        《大智教化——生命教育新詮》收錄的十八篇論文包括兩部分,歸為「生命教育」的前九篇寫在離退之前,納入「大智教化」九篇則為其後作品。全書首篇〈教育倫理學本土化重構〉撰成於2010年暑假,於我同樣具有生涯發展里程碑的意義。當時剛從大陸歸來準備開新課,查閱所上課程架構,發現除了教育哲學、生命教育、情意與道德教育三門之外,能教的只有教育倫理學,乃決定撰寫講義以披掛上陣。教育倫理學是一階應用哲學和二階教育哲學之下的三階學科,過去只見臺師大博士班開授過,算是深化課程。但是它在我心目中屬於專業倫理探究,跟以前涉足的醫學倫理、護理倫理、殯葬倫理等,同樣可構成應用倫理的專業考察,從而探討教育實踐倫理與教師修養倫理兩方面的課題。我既然在推廣教師生命教育,遂思及建構本土教育倫理的可能,讓在地教師貞定中華文化根柢。

 

        我嘗試對教育倫理學進行本土化重構,有著一定學理背景:「『現代教育學之父』……赫爾巴特在其《普通教育學》一書內,從倫理學作為實踐哲學的立場出發,楬櫫了教育的最高目的為道德實踐,而這也是人類存在的最高目的。……兩百多年過去了,時下智育當道、科技掛帥,方向不免偏頗,實有必要重振以德育為中心的教育目的。而當此種德育目的放在中華文化的背景中考量,本土化非但不可或缺,更有其必要性。西方德育源自基督宗教信仰,此與中土倫理歸於儒道人生信念,畢竟屬於兩種不同的道德實踐路數。」受到赫爾巴特影響,著名哲學家與教育家杜威在出道早期,正是以提倡教育倫理學起步,撰有相關著述,再逐漸擴充為教育哲學。由於他曾來華講學兩年,深為後來國民政府所重,從此民國教育政策遂將教育哲學列為師範生必修,至今仍是教師檢定考科之一。

 

        無論是早年的師範生或如今的師培生,所受的專業教育都屬於「教師教育」。教師教育可分為入行培育與在職訓練兩階段,對岸稱作培養及培訓,言簡意賅。教師教育來自西方,大陸照字面直譯較到位,我們說師資培育只涵蓋一半。對此我先後撰成〈教育哲學與教師教育〉及〈生命教育與教師教育〉兩篇論文,分別於北京和杭州的研討會上發表。在前者中我分判「教師教育的哲學」與「哲學的教師教育」,後者則提出「教師的生命教育」及「生命的教師教育」等複合概念,目的就是通過多元概念分析,讓人們知道有著不同選擇的可能。最佳例證可見之我對於「命運」一辭的分析。一般人相信命運,若時運不濟往往認命卻無法知命。倘若將「命」與「運」拆成兩件事,前者指先天條件,後者表後天努力,則命好不怕運來磨,命不好靠運來補。勿將命與運混為一談,存在抉擇機會自然增加。

 

 

 

2025年5月6日 星期二

立言 72:《大智教化——生命教育新詮》(一)

 


 

        我於2013年暑假專任教職期滿二十五年,且將屆耳順之際,在銘傳申請自願提早退休。但因為準備不週,必須延後半年,便乾脆請無薪假先行去職。次年初正式領到「中華民國私立學校教職員退休證」,並根據當年國人平均餘命的指標,開始分二十三年支領月退金。自願離退頭兩年幾乎完全未涉足教學,除遊走兩岸外便埋首著述,試圖將心目中的大智教化完整建構與呈現。2015年中論文集《大智教化——生命教育新詮》終於問世,匯集了十八篇論文,後半部正是兩年沉潛的成果,頗覺道喜充滿。由於過去有著學術休假經驗,我對離退下的自由自在並無不適應之處;唯一遺憾是文章寫出來沒人討論對話,遂於當年秋季受邀至母系兼課,講授老本行「自然哲學」,過去稱作「宇宙論」。本書所收錄〈自然哲學的再視與再思〉,正是為重登杏壇所準備的講義,對此我充滿了期待與希望。

 

        自然哲學是哲學內極為邊緣的分支,除了輔仁外幾乎沒有其他哲學系會持續開授此課;其內容以十七世紀科學革命前的哲學宇宙論為主,不太涉及日後發展迅猛的科學宇宙論及天文學。但在我看來,既然哲學關注宇宙與人生二端,理當無所偏廢;探討宇宙的自然哲學,就應該跟我所強調的人生哲學平起平坐。正因為如此,我樂於到處宣揚自然哲學的重要性,並於2020年秋季重開此課,同時接下為《哲學大辭書》撰寫〈自然哲學〉辭條的任務,篇幅多達兩萬字。由於生涯起步之初,有近二十年鑽研科學哲學課題,而自然哲學可視為自然科學與科學哲學的前身,所以無論是授課或撰文,皆通過將哲學史和科學史加以統整後的觀點來講述自然哲學。尤有甚者,近年在建構大智教化論述而拈出後科學人文自然主義後,「自然」一辭於我便感到格外親切且有多重意義,遂發心一探究竟。

 

        「後科學人文自然主義」是大智教化「西用中體」方法論所體現的重要成果,其中「後科學」與「人文自然」分別反映出西用和中體思想。將儒道二家貼上人文及自然主義標籤的哲學學者,前有胡適,後有傅偉勳,看法大致不差。為深入思想堂奧,我購得一部臺大出版的五百頁巨著《自然概念史論》,得以窺見此一概念的來龍去脈。如今用「自然」一辭去指涉西方人眼中的「大自然」,乃是十九世紀日本人借用漢字翻譯西書的結果,其原始出處則來自老子的「道法自然」,表示「自然而然」的狀態。瞭解此點,於本土使用「自然」概念大可兼容並蓄:「就像科學哲學有『科學哲學』與『科學的哲學』之分,自然哲學也不妨從寬認定包括『自然哲學』與『自然的哲學』;後者的『自然』與其說是名詞,還不如視為形容詞,因而帶有中華文化所特有的『自然而然』、『順其自然』之意。

 

 

 

2025年5月1日 星期四

立言 71:《生命的學問——反思兩岸生命教育與教育哲學》(三)


 

        我自認有著心智上的潔癖,倘若發現眾人皆醉我獨醒,則寧可離群索居遺世獨立。但這在現實裏終究不可能,乃退而求其次,盡量效法白樂天力行中隱之道。對此我已發展出一套自處論述,稱作「智者逸人」,而與「思者醒客」的自許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在〈智者逸人〉一章內我指出:「成人生命教育可分為『生存基調的鞏固』、『生活步調的安頓』、『生命情調的抉擇』三大方向,它們分別針對人的『生物心理』、『社會倫理』、『靈性性靈』三個構面,實踐『後現代儒道家』的生存策略、『知識分子生活家』的生活型態,以及『智者逸人』的生命境界。」能夠獨立思考判斷並且知行合一躬行實踐的人,就算得上「智者」;而於日常生活中「無為無不為,為而不有」並從困境中抽離以全身而退的藝術,便屬於「逸人」。「逸」指逃走,是逃向生活而非逃避生活的中隱之道。

 

        在寫這些論文時,我剛從行政職務中抽離全身而退,申請到去大陸休假研究一年的機會,不亦快哉。大學休假研究的制度乃效法美國,讓專任教師連續任教七年後,得以帶職帶薪休假作研究,這是根據猶太人耕作七年休耕一年的傳統,讓土地休養生息。此一制度在臺灣大多施行於公立大學內,私校較少落實;未料官方大張旗鼓舉辦高教評鑑,公私一視同仁,竟然讓私校的法規制度一次到位。像我出任陽春院長,又得以利用積分申請到學術休假機會,無不是拜評鑑之賜。此例一開,源頭活水自然來,銘傳倒是大方地從善如流,日後不但正教授享有福利,連副教授都沾光,的確是一種良法美意。當時規定休假歸來,至少要寫一篇學術論文以示研究成果,我對此加碼回報,出版《生命的學問——反思兩岸生命教育與教育哲學》一書,末輯四篇皆完成於休假期間,算是不虛此行。

 

        在對岸研究期間所寫的論文之一〈「華人應用哲學」建構試探〉,首次嘗試將過去以《華人應用哲學取向》為副題所撰寫三種教科書的理念說清楚講明白。本論文的特色乃是對哲學所關注的宇宙與人生無所偏廢:「人生並非孤零懸掛著,它既無逃於天地之間,就該學會如何頂天立地。『天地』即是宇宙時空,也稱作『世界』。……宇宙交織出時空世界,它先體現於自然,再發展成社會。人們面對自然與社會,能夠從事科學理解,也可以表達人文關懷;西方人長於前者,中國人重視後者。『中體西用』要求華人無所偏廢,努力尋找屬於本土的因應宇宙與人生之修養哲理。」其中「中體西用」後來修正為「西用中體」立場,以示中土學問的主體核心性。我對宇宙與人生議題的構面,分別提出科學技術哲學、針對群體的應用倫理學,以及運用於個體的教育與教化哲學,這些皆我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