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碩士班學術生涯淺嘗即止,之後五年我去當兵、做雜誌記者,期間還曾短暫留美一學期,改行念心理學。不是我放棄哲學,而是覺得心理學更有人味,且入伍的1979年正好為心理學脫離哲學一百歲。不過年近而立改行不易,三十出頭還是決定吃回頭草,報考哲學博士班,從此跟愛智之學結下不解之緣。考取便辭掉工作背水一戰,一年後結婚主要靠太太養,同時在輔仁、東吳、實踐三所學校兼課,以賺取微薄生活費。當時碩士可以當講師教大專,我除了教大學日夜間部,還面對過五專小女生。講師生涯總共四載,我算是爭氣,三年半便完成學業,取得正宗哲學博士學位,並於三十五歲那年進入銘傳商專擔任副教授。怎麼也不會想到跟銘傳的緣分竟然長達三十五載,入老兩個寒暑後,仍有幸被邀請返校出任客座至七旬,延續了大智教化的慧命,唯有覺得應當感恩惜福積德才是。
當年念博士班的人很少,功課重不說,一切都是硬碰硬;在天主教傳統下的輔仁讀哲學,除了必須學第二外語,還得修習拉丁文。我在學期間花了兩年修課,然後通過資格考,接著便以一年半時間全力以赴寫論文。當初入學考繳交研究計畫,我就表示將繼續研究波普,有始有終。我對波普情有獨鍾的原因有二,首先為他是二十世紀難得一見的「通人」,加上又長壽,因此有充裕學術生命,優游於人類三大知識領域的瀚海中;其次因為他本係奧地利人,且深諳邏輯推理,自德文改以英文寫作,表現出難能可貴的清晰與精簡,讀來毫不費力。其實我所接觸的通人還有杜威,他的行文雖然相當典雅,卻冗長不易親近。我的外語能力差,對深奧的學院哲學又力有所不逮,遇見肯定並主張「常識」的波普,立覺如魚得水,遂想進一步加以探究。這回不是只關注他的後期思想,而是全方位鑽研。
博士論文以《宇宙與人生——巴柏的存在哲學》為題,一上來就犯了沒有小題大作的大忌,口試時立刻被委員評得滿頭疱。但是我擇善固執針對宇宙、人生、存在等主題大作文章,反映的正是自己從有識之日起的心之所嚮。主意既定,想全面研究波普,就必須盡可能蒐羅他的所有著作;所幸之前有人幫他編纂出完整書目,跨度長達半世紀,我只要按圖索驥就成。波普為猶太裔,出生於上世紀初,二戰時避禍遠走紐西蘭,從德文改以英文寫作。我不諳德文,好在他把本身最重要的德文著作自行翻譯成英文,相當忠於原著。問題是我入學的1984年,國內不但少見他的著作,中譯更是缺乏。當時不像現今可以上網搜尋,只有出國蒐集一途。於是我便利用二下暑假前往美國,在曾經短暫就學的學校停留近三個月,影印上千頁文獻,可謂滿載而歸。材料已盡可能找齊,剩下就看如何料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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