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夏天考取碩士班後,我雖然胸有成竹地想研究波普,卻對他的邏輯和政治思想不甚在意,而其物理哲學又太深奧。正在猶豫之際竟然天降甘霖,原來他跟澳洲諾貝爾獎神經科學家愛克斯合著的《自我及其頭腦——一種互動論的論證》,正巧於當年在德國問世。從學術期刊得知消息後,我立即委請圖書館代購,不久新書寄達,便展開土法煉鋼式的辛苦研讀。必須承認自己的外文能力始終不足,以往讀洋書常寄望中譯本,如今手握一冊剛出版的英文新作,想拿來當研究題材,只能一步一腳印查字典爬格子了。我的研讀方案是從翻譯下手,但該書光是波普獨自撰寫部分就有十五萬字,逐字對譯不切實際,乃採取「小題大作、避重就輕;劃地自限、自圓其說」的方式,摘錄微言大義,從而半譯半寫,到頭來終於集成一篇兩萬五千字的鑽研材料,構成整本論文篇幅的五分之三。
不瞞大家說,上述「四句教」正是我日後指導研究生撰寫論文的基本原則,事實證明運行無礙;不過我自己卻經常反其道而行,尤其是為推廣大智教化的借題發揮。寫論文不似寫作文,必須要引經據典,作為研究成果的佐證。一般而言,引述和自撰的分量至少一半一半,過與不及都未妥。而寫作格式也有一定要求,在哲學上講究的是有效論證,其形式類似口語中「因為……所以……」,亦即由合理前提導出有效結論;至於引經據典就是要提出有力論據,而非自說自話。依此觀之,我的碩士論文不達標之處,在於把波普全書的觀點加以濃縮,然後逕予評論;這其實只算是導讀和評介,缺乏分析研究。但由於四十多年前學術規範尚未充分建立,我這種以譯代著的成果,在三位口試委員自由心證下勉強過關,平均成績尚不足八十;相較一名研究佛學的同窗拿到九十五分,著實顏面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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