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5日 星期一

群與己:三民主義




【生死義理 2548

平心而論,雖然今非昔比、事過境遷,我依然對主義課打心底具有好感,甚至對它從自己手中流逝而感到遺憾;因為後來我當大學教務長,曾出席一場廢除聯考主義科的會議。反身而誠,我自認這其中無涉意識型態,沒有太多政治立場,大凡隨波逐流,偶爾也會跟著調侃幾句。印象較深的乃為「主義是一種思想、一種信仰和一種力量」之說,簡直跟《聖經》所言「我就是道路、真理和生命」如出一轍。但別小看這短短的一句話,它在當時的確足以決定一個年輕人的前途。事情是我當上大學教授後,有年被請去參加末代專科聯考閱卷,一題二十分的問答題問道:「三民主義的本質為何?」標準答案要求至少答出「思想、信仰、力量」六字,如此可得九分,若能加以發揮者最高十九分;至於未列出此六字真言,則寫得再多也只能得六分。果真是威權時代下考試領導教學的鮮活例證。

正是因為三民主義課有標準答案,而且可以順此多所發揮,對我這個愛好智慧的年輕人而言,確實如魚得水。反正課本講的就是那一套,背誦起來再加上時事評論,用以彰顯主義之精神,肯定能投考官之所好。年少時記誦能力不差,結果重考時地理、歷史、主義各考出八十九、八十七、八十五分的水準,而得以如願踏進哲學系。投其所好之事尚不止這一樁,碩士班畢業後去服預官役,有機會考軍校教官。參加遴選試教時,我挑了一篇蔣公遺訓,搭配上三民主義奧義,在六分鐘之內暢所欲言,揮灑自如,令臺下四位資深政戰軍官眉開眼笑,結果順利考取文史教官,從此展開教師生涯。至於後來讀博士班,已具備講師資格,為了維持家計,必須在外兼課,我最期待教大學或專科的「國父思想」課;因為它既為必修,且授課一整年,不怕半途無課可教。

托國父的福,讓我這個窮書生在青黃不接時期,靠著他的思想謀生糊口,安度難關。當年想教這門課還得具備一定的資格,以三民主義研究所畢業生優先錄用,如人力短缺則輪到政治、經濟、社會所碩博士,至於哲學所乃拜《孫文學說》之賜,勉強列入殿後的備胎,其他專業就都靠邊站。說來慚愧,任教此課時經常忘了我是誰,一時興起便落得只有思想沒有國父,實在愧對他老人家。不過也正因為在解嚴時期前後登臺講授此課,屢屢被一些先進的大學生質疑我是威權的文化買辦;為了跟年輕朋友虛心對話,逼得我不得不深入其中補課,結果對我最疏離也最陌生的政治經濟社會思想多所涉獵,加上自己所研究的波普亦為此道大家,令我逐漸擺脫過去對「社會」相關知識與事物的排斥,從而走上自覺的「社會化」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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