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門宗教信仰無不許諾信眾生前死後之種種,另類的大智教亦可作如是觀;但身為大智教化主,我所宣揚的卻是澈頭澈尾的現世主義,「人死如燈滅,存在即自知」,一如傅偉勳對儒道二家現世主義的描繪:「兩者對於有關(創世、天啓、彼岸、鬼神,死後生命或靈魂之類)超自然或超越性的宗教問題無甚興趣,頂多存而不論而已。」大智教的許諾正是不許諾,此即反諷式擬似宗教的一貫態度,標榜反諷的靈感便來自羅蒂。羅蒂主張完全解構學院哲學,僅留下純屬自我貞定的個人哲理,此等立場相當激勵人心。長期以來我對既有哲學的看法正是如此,但仍寄望「天然哲大智教」作為人生哲理有助於世道人心。波普的人生論一如他的宇宙論,是完全屬於此岸現世的人生哲理。他呼籲世人善用理性批判的方式建立開放社會,勿嚮往彼岸的天國或烏托邦,這使他堅決反對共產社會。
我於1988年初通過博士論文口試取得學位,並在三個月內順利謀得銘傳教職;安身不成問題,立命則未可知。十八年後不含宗教性內容的四分之三論文,終於以《波普》為名小書形式問世。此刻我的心路歷程已通過第一回心智典範轉移,同時正在向第二回接近,其思緒大致反映在這本小書的〈緒論〉和〈後記〉中。簡單的說,前者體現出我從英美哲學轉向歐陸思想,後者則記錄下由西方科學哲學向華人應用哲學的過渡。出版本書等於向波普揮手告別,當時我已步入知命,靈性開顯指向自度度人安身立命了生脫死的大智教,勢必要對波普過河拆橋。雖然波普哲學是我的學術生涯方便法門,但非不二法門。我通過他開啓教學與研究事業,再歷經心智典範轉移寫出升等論著更上層樓,終究還是得等生命情調出現另類抉擇,才算真正自我貞定。選擇提早離開職場,方得潛心醞釀大智教義。
《波普》的〈緒論〉參考了我的升等論著首章,講述自己在科學哲學研究中如何從主流走向另類,如今看來屬於「後現代轉向」。波普思想雖頗具批判性,但其科學哲學仍被歸為現代的「邏輯主義」;一九六零年代以後他受到來自後現代「歷史主義」的批判,其歷史地位遭逢顛覆,予我極為強烈的啓示。想到自己長期追隨的大哲通人在世紀之交被淡出,不禁感慨繫之,遂於〈後記〉中寫下:「縱觀波普一生的言行,他帶給我的感受即是『擇善固執』:認為對的道理便堅持到底。……波普花了一生精力去跟別人討論甚至爭議,有時不免顯得無的放矢,但終究成就一家之言。……波普讓我得到最大的啓發與收穫,則是哲學的全方位關注。」哲學關注宇宙與人生,波普引領我認識「科學人文主義」西方科學哲學之蘊義,爾後始有我自創的「後科學人文自然主義」華人應用哲學之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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