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3日 星期一

學思憶往 48:愛情學




    對年輕人上生死課不容易有人一路捧場到底,大家最關心的乃是考試考什麼;但談情說愛或講些八卦,保證豎耳傾聽興趣十足。就像我去五專授課,專二護生大約十六、七歲,連一個病患也沒見過;百人上課坐在下面傳閱《蘋果日報》和《壹週刊》,完全置生死於度外。小女生和大女生關心情事甚或性事,乃青春洋溢之體現,教學與研究朝這方面去設計,看來頗具意義。何況佛洛伊德的理論大膽將愛神與死神並列,將生之欲和死之欲等量齊觀,看來除生死外實有必要涉足性愛議題。放大來看,那個少男少女不思春,我們這一代臺北人的性教育,多半來自牯嶺街賣的「小本」;長大後所見日廣,終於得著較為全面的認識。但若要進一步走向教學與研究,絕不能僅憑常識之見。幸好我在作升等論文而研究護理哲學之際,不時會接觸女性主義思想,尤其是兩性間宰制與被宰制的關係。

    女性主義自社會運動起家,十分強調「意識覺醒」的重要,必須跟男性在權力分配上鬥爭到底,以爭取平起平坐,包括床笫之事在內。但是人世間男尊女卑的現象無所不在,因此女性主義必然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且既然是主義,就必須在學術圈落實紮根,「女性研究」或「女性學」遂應運而生。一旦有了「女性學」,則「男性學」、「性別學」、「同志學」便伴隨而至,但是始終未見「愛情學」的誕生。後來我才發現,早在我拿博士學位前後,當代新儒家學者曾昭旭便出版了《不要相信愛情》一書,首度楬櫫「愛情學」大旗。這是他在各地演說愛情議題講稿的結集,以中華本土儒學的智慧,為臺灣在地身心靈需求傳道解惑,愛情學實堪稱在地生命學問一大創舉。無奈它並未像生死學一樣中西合璧,日後始終未見結合西方性學與中國愛情學的進一步發展,不免可惜。

    不過既然已見學者在討論情愛大義,應可試行將之發展成為課程來講授;就在我為升等論文作最後奮鬥之際,通識課表上亦多了「愛情學」一科。我講授兩年後離開學校另謀他棲,該課居然有人接替,足見市場需求不小;相形之下生死學卻暫時束之高閣,直到四年後我回到銘傳才重見天日。我的愛情學架構係仿效生死學「一體五面向人學觀」,將兩性關係分列為「性欲、情愫、眷戀、鍾愛」四層次,分別探討「起性、動情、結縭、成家」之妙諦;其中介紹西方性學新知、佛洛伊德「泛性論」,以及女性主義論述,或可彌補儒家常保溫柔敦厚之不足。平心而論,將愛情學納入通識課程,雖然受到學生歡迎,但多少予人不足登上學術殿堂之感。不久後學校全盤重新規劃通識課程,「愛情學」遂為「兩性關係」所取代;近年多元性別論述流行,該課則另行發展為「親密關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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