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7日 星期日

學思憶往 29:國父思想




    高中上「三民主義」,大學修「國父思想」,對我們這些「四年級生」已成歷史記憶;沒想到當我選擇走向學者之路,竟然還要托這些課的福,方能安度難關。博士班第二年我結婚了,光靠助學金再兼兩堂課,連自己都養不活,何況成家;好在太太是小公務員,感謝她努力撐起一個家。為了增加收入,我主動去詢問,能否給我加課;當時哲概課早已分光,承辦人說還有一班思想課找不到人,但必須「上面」批准。不久我便接下這門課,先是一班,次年兩班,再加上他校的課,拿學位那年我每週兼課八堂,時數等於專任教授。但小小講師的鐘點費,只能暫夠安身,完全談不上立命。思想課非我所長,學生也不愛聽,但必修一整年,多少為我帶來安定感。沒有想到畢業後找到正式教職,居然還要靠它安頓,如今回想起來,不得不向國父他老人家感恩。

    多年以後,我在大學擔任教務主管,看見一紙公文,終於恍然大悟;原來當初能夠教思想課,乃是一份「恩准」。早年許多學校設有「三民主義研究所」,相當難考,因為念完碩士保證可以在高中任教,博士更有大學必修課以待。但拿到此門博士的人畢竟算少,而每所專科及大學都得開課,於是會有退而求其次的情況出現。情況是這樣的:三研所畢業生教思想課乃天經地義,一旦人手不足,遂依「主義」三大屬性,找社會、政治、經濟所畢業生充任;那哲學呢?拜《孫文學說》提及之賜,就勉強算是同路人了。我正因如此才沾上邊,其他所全都沒份兒。哦!還要補充一句,教師必須屬於「本黨」。我入黨是為了進入校刊社,那年二十二歲,「蔣公」正好去世;四十四歲時離開銘傳去往南華,便自然而然脫黨,從頭到尾我都只是個按時交黨費的陽春黨員。

    我自忖政治立場很清楚,色彩則極淡,這其實源自我對「社會」的疏離性格。社會多指群體,我重視的卻是個體;因此我喜歡哲學、心理學甚至生物學,卻對社會科學興趣缺缺。教思想課的意外收穫,竟是就此自我補課,從而對研究波普思想助益甚大。波普中年時以提倡「開放社會」聞名於世,這需要一定的相關背景知識方能理解;我若非因為授課需要而埋首自修,或許難以深入其堂奧。時至今日,我偶爾還會為大學少了像「思想」這種必修課而感到悵然;畢竟它能夠承載的內容相當多元,可以設計成很好的通識課程。此課後來轉化為「國家發展」或「立國精神」,讓年輕人對家事國事天下事多所瞭解和關心,倒也不失其功能。但它為我所帶來的功能,卻是真正的「教學相長」,亦即邊教邊學,以彌補早年修習此課時的心不在焉。畢竟把課教好而讓學生受惠,也是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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