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政府已為長照立法,但家家仍不免有本難念的經,對老齡關懷心有餘而力不足,甚至不時可聞「長照悲歌」傳出,值得新生死學反思再三。由於現今臺灣人平均餘命已高達八十,但是能夠自主健康生活的年齡卻只有七十二;換言之,每個老人多少都面臨八到十年接受長照的風險,這可不是一段短時間。長期照顧原本只是各個家庭的沉重負擔,現在有了國家力量介入,啟動社區整體醫療網以落實居家或住院照顧。現代醫療雖然進步,但也將人類大幅「醫療化」,尤其是已開發國家民眾,從過去「生於家中、死在家中」的溫暖,轉變為「生於醫院、死在醫院」的冰冷。在地民俗信仰還是希望能夠「壽終正寢」為佳,於是便會出現電影「父後七日」中,將亡者送回家再宣布死亡的不得已情形。長照為居家照顧提供助力,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推廣的安養模式。
華人長期以來都有「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理想觀念,但在現實中終究敵不過社會變遷所帶來的生活型態改變。尤其是都會區裏面「核心家庭」的形成,一個屋簷下只有上下兩代,中年父母和年輕子女共同生活,不住在一道的高堂長輩只好相濡以沫、自求多福。一旦生病住院,就可能出現「久病床頭無孝子」的窘況。老人身心衰退乃是自然現象,如果沒啥大病僅止於老化,算是有福氣的。比如我母親活至九十有二,只有心臟和腎臟方面的毛病,雖然出門需要輪椅,但無礙於她的能吃能喝。重點是她小小失能但不曾失智,這種人生終點稱得上理想,卻可遇不可求。一般長照所面臨的問題多為失能,而失智則為另外一回事。像我岳父九十歲中風臥床,起先只有失能,後來加上失智,拖了四年半才辭世。他住養護機構所費不貲,卻只算苟延殘喘;最終骨瘦如柴,斷氣代表解脫。
失智作為一種疾病,至今無解藥,我看著岳父病情逐漸惡化,也只認為是老病纏身的結果,並未深入瞭解是怎麼一回事。真正面對失智的殘酷,還是看電影「我想念我自己」的深刻印象。片中主角是一位頗有學術地位的名校女教授,才五十出頭就出現早期性失智症,原因是遺傳自酗酒去世的父親,更嚴重的是她還遺傳給了自己的大女兒。電影由小說改編,故事出自神經科學家之手,跨度長達兩年,主角則為心理學家。看著她一步步喪失自我,對念哲學的我衝擊十分巨大。心理學研究「人格」,哲學則思考「位格」,都必須追問「我是誰」的問題。片中出現主角看著電腦中自己在發病之初所錄下的影像,然後循著「過去的我」指示「現在的我」去吞藥以尋求解脫卻功虧一簣,不禁令人扼腕。好在她還有一個孝順的小女兒,願意放棄演藝事業回家關心照顧她,總算有個不算太差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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