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10日 星期一

新生死學 42:存 真

 


 

古希臘哲學家主張人生應該追求「真善美」,此一思想影響及中世紀的天主教哲學家;時至今日,我的母校輔仁大學不但宗奉中世哲思,更以「聖美善真」為校訓。將真善美三者並列源自西方,至今雖然在華人社會朗朗上口,但其中蘊義還是必須經過本土轉化方不致失焦。蓋此三者最終都投射於天主上帝身上,成為祂絕對不移的屬性;換言之;上帝就是至真、至善、至美的化身。如此至高無上的特性歸於作為「無限存有」的上主,卻難以在「有限存有」的個別之人身上體現。在西方天人始終被判成兩橛,人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成為神;此與華人相信成聖成賢或立地成佛大異其趣。新生死學作為華人生死觀的反映,主要將西方外在於世間的「知識真、倫理善、藝術美」,轉化為中土內在於個人的「存本真、積吾善、成己美」,從而通過修養工夫自我貞定,藉大智教化推己及人。

 

說人應該「存本真」即指要常保真性情,不為俗事塵務所遮蔽,尤其不能刻意地「媚俗」地活著。要向華人推廣本真存活的義諦,當然必須回到「中國生死學的開創者」莊子身上。莊子發現「且有真人而後有真知」,傅偉勳的詮釋是:「如無真人的心性體認、大徹大悟,包括生死觀、物化觀、齊物觀等等在內的莊子『真知』,也就變化成文字遊戲,可有可無了。」他並進一步表示:「莊子的『真知』即是理想人格所體現的生死智慧。」新生死學對此極為認同,更希望通過大智教化推而廣之。「中隱」之道正是白居易為「中年中產」的人所提供「存本真」的方便法門,亦即人到中年要懂得公私分明,並且堅持留下一定的時間給自己,去揮灑本真的人生,而非總是戴著面具扮演職場生涯中的社會角色,甚至狂熱到公而忘私,最終忘了自己是誰,豈不悲哀?

 

中隱還是有個職場作為謀生餬口的靠山,樂天七十致仕,此後五載得以安享天年,自然無需煩惱「仕與隱」的抉擇。他在辭世前夕寫下一首「自詠老身」的詩,末兩句為「支分閒事了,爬背向陽眠」,意思是「閒雜事等打點妥當,搔背之餘向陽而睡」。如此一幅樂天知命的景象,果然不負「樂天」美名,更讓後人看見並且羡慕詩人終得走向反璞歸真的化境。其實回返本真重拾真性情,並不一定到老方才實現,一個能夠大澈大悟的思考者及愛智者,在現實生活中隨時可以把握當下擇善固執,不人云亦云,不隨波逐流,通過深思熟慮後堅持走自己的路。像我自從知命之年逐漸朝向本土文化與生命學問靠攏,下筆行文也就體現性靈開顯,例如在五十有五從事生命書寫時,標幟出「求真:生存基調的鞏固、行善:生活步調的安頓、審美:生命情調的抉擇」,大致反映當年的心之所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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