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暑假初接獲邀請,連續第四年赴大陸出席全國性的生死學研討會。此回主辦方希望多談些學科建構的問題,而這正是我最感興趣也最關心的問題,乃於兩天後立即提筆撰寫萬字論文,題為〈後設生死學:回顧、前瞻與建構〉,並且兩週內便完成初稿。在這篇論文內,我發現並提出了生死學的核心價值與競爭力,那便是理念面的「生命學」,以及實踐面的「關懷學」。生死學由旅美哲學暨宗教學者傅偉勳於1993年在臺灣首創,立刻蔚為流行,他也因此受邀為南華管理學院籌辦生死學研究所。未料他壯志未酬,於1996年大去往生,年僅六十有三。當時設所任務竟意外降臨在我身上,繼承其遺志於次年順利開辦招生。二十多年來我仍對此一新興學科的建構不斷思索改善之道,論文讓我起了個頭,意猶未盡之餘便想到寫書,於是又開始動筆。
生死學設計藍圖呈現於傅偉勳《死亡的尊嚴與生命的尊嚴——從臨終精神醫學到現代生死學》,甫問世便成為暢銷書歷久不衰。身為哲學學者,這是他唯一的生死學著作。但與其說是學術論著,不如視為生死書寫;因其緣起於作者罹癌所感受到的親身體驗和時不我予,算得上現身說法。他年長我二十歲,因為同行而交流,我有幸在生涯起步前後與之結緣長達十年,沒想到生涯竟因此隨緣流轉,讓我走進生死學與生命教育的世界。由於圍繞著這些課題從事教學研究,我陸續出版相關著作二十四種,其中五種直接以「生死」或「死生」為題,眼前《新生死學》則是第六部,可謂一發不可收拾。理由何在?我經常捫心自問,近日終於拈出「自度度人安身立命了生脫死」的解答。常識告訴我們「人終不免一死」,這點大家都同意;但是我感受體認到「人死如燈滅」的常識,人們卻莫衷一是。
想到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並非近年入老後才開始,它幾乎可以追溯到半世紀前我初涉哲學的心路歷程。不怕大家笑,吾十有五便有志於愛智之學,從此註定走上足不踏實的「務虛」一生。「務虛」是大陸用語,與「務實」相對,多指講些大而化之的空虛言論,哲學予人印象多半如此。但是我年輕時的確是受到當時流行的存在主義影響而一頭鑽進愛智殿堂,選擇進哲學系從學士念到博士,進而當上哲學教授,不斷放言高論玄之又玄的宇宙與人生大道理。直到遇見生死學,終於豁然開朗。眾所週知,西方思潮中存在主義最喜歡談生論死;當我在不惑之年邂逅生死學,將之視為哲學「大用」之處,頓覺教學生涯已由「職業」發展至「事業」,日後更提昇為「志業」。本書的寫作雖仍用作宣講布道,但與之前類似教科書不同之處,就在於我的學以致用,進而推己及人、自度度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