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4日 星期五

分合之間

分合之間

我嚮往「詩意的」哲學境界,卻走上「科學的」哲學途徑,仔細想來,應該跟本身的人格特質有關。我念哲學的目的,多少是想「療癒」自己對人生的迷惑,以及伴隨而來的一大堆疑難雜症。而從小一個人孤單成長的歷程,或許就此「制約」住我,讓我養成凡事不求人、自己找答案的習慣。尤有甚者,成為哲學中人以後,我非但希望「無求於人」,更情願「不為人所求」。這種隔閡心理,使得我不斷與他人劃清界限,結果也變得劃地自限。詩情畫意的人生境界,有可能跟別人剪不斷、理還亂;而科學式冷冰冰的知行途徑,卻得以做一個自了漢。我不想跟人有太多瓜葛,自然選擇走上後者的道路。我自認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生活中經常含糊矇混、得過且過,觀念上卻要求一絲不苟、十全十美。

將科學的分析態度用在哲學思考上,滿足了我在想法上追求完美,卻不願意動手改善現狀的矛盾個性。回想過去四十多年的學思歷程,我對經驗科學始終抱持若即若離的態度。大學讀人文類科的哲學系,同時選擇修自然科學的生物系做輔系;後來又因為工作需要,而去念社會科學方面的企業管理研究所。如此因緣際會,對人類知識三大領域,多少都有所涉獵。如今年逾花甲,終於還是回到哲學的懷抱。四十年前我選擇了哲學,四十年後哲學選擇了我,想來不禁相信這一切都是「命」。我對「命運」的看法,是將其分別對待:「命」屬先天條件,「運」為後天努力。人必須「知命」,但不可「認命」;至於「運氣」,則指不斷運作個人的氣勢之所趨。

對我而言,如今反省所見,不得不承認念哲學的確是我的命。本身的人格特質,讓自己走上哲學之路,更選擇鑽研「科學的」哲學,嘗試對週遭事物加以分判辨明。這種追求「分析」的動機,在經歷三、四十年的人生洗鍊後,竟然奇妙地朝向「綜合」偏移。從「科學的」哲學探索沉澱出「詩意的」哲學心境,是我這幾年講授哲學課程的最大收穫。教育活動是一種社會實踐,教師必須不斷與學生接觸,循循善誘,助其自我實現。我念哲學的原意是逃離人群,卻不料走上教學之路,站上講臺終日面對人群。從事教職三十餘年,無意間逐漸在「治療」我對人際關係的顛倒夢想,終於「癒合」了我的疏離感。回顧過去大半生,終日沉浮於觀念與現實的分合之間,不禁對哲學有所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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