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2日 星期三

人生哲學從業員

人生哲學從業員

有兩則冷笑話,對念哲學的人極盡諷刺之能事。第一則說,有人問:「什麼是哲學?」答案為:「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裏面找尋一隻不存在的黑貓。」進一步問:「誰是哲學家?」答案則為:「在那間黑屋子尋找黑貓,明明什麼都沒有找到,卻在裏面大聲嚷嚷『我找到了!』的那個人。」另一則說,有個窮小子到遊樂場去討生活,在獸籠內扮演猩猩取悅遊客,後來發現走進來一隻老虎,嚇得想奪門而出,對方卻叫他不要聲張,否則兩個人的飯碗都不保。下工後兩人打了照面,才曉得彼此都是念哲學的,沒有一技之長,只好扮演野獸混口飯吃。我念哲學四十四年,目前仍在從事推廣黑貓白貓會抓耗子才是好貓實用思想的「應用哲學」工作。但是不瞞大家說,近三十六年前我以哲學碩士身分退伍,找到的第一份工作,的確是在電視臺的兒童節目中,扮演逗笑的小丑人物──圓桌武士。

站上大學講臺從事教職至今三十二年半,為了謀生糊口,我教過各式各樣的科目,有四門課會被問到一些典型問題。像上哲學課有人問:「會不會算命?」愛情學則是:「性與愛那個在先?」生死學為:「有沒有靈魂?」殯葬學則直截了當問我:「是不是業者?」我既不會算命也非殯葬業者,倒是對性愛與生死議題長期保持關注。還記得剛開始推動生死取向的生命教育時,即碰上一樁喧騰社會的畸戀殉情事件。我驚於愛情竟有如此大的殺傷力,乃用心提倡女性主義與存在主義;希望年輕人擁有性別意識,並從事存在抉擇。近來我逐漸把上述四門課統整在一道,以人生哲學課題視之。人生哲學探究人的一生之種種,但此「人」並非抽象概念,而是具體的我、你、他;因此上課不應當講大道理,而最好是說小故事。

我在大學教書,是人們心目中的「學者專家」,但我自認不夠格當學者,對被戲稱為「哲學家」更感到非常不自在。我勉強算一個「哲學教育工作者」,卻喜歡以「人生哲學從業員」自況。三十多年來,我始終選擇位居邊緣、甘為另類。人家常說念哲學的人會變怪,我則認為本來就怪的人才會去念哲學。我從來就不曾「正常」過,而且自覺地避免走上「正常人」的道路;因為一旦陷入抽象的「正常」概念,我就不會成為真正的我了。生命教育在我看來,正是去教導每一個人深思熟慮地學會做自己。這裏面蘊涵著一種「知己」的工夫,我從十五歲便開始尋找自己,大半生涉足哲學,回首卻不過是一些雪泥鴻爪而已。原本不足為外人道也的議論理當藏拙,但是想想還是說了許多,就當是讓別人追尋自我的墊腳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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