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事人自己不承認但被學界劃入存在主義陣營內的海德格,至今影響仍舉足輕重、歷久彌新。他在代表作《存有與時間》中提出人乃「向死存有」、人生實為「向死而生」的大智慧見,為新生死學的建構帶來莫大啟發。標幟「存在主義是一種人文主義」的沙特亦撰有《存有與虛無》一書,他表示效法海德格並向其致敬。為建構新生死學我首先建構出一套「生死哲學」,即以「向死而生本體論、由死觀生認識論、輕死重生價值論」為內涵,順此衍發出方方面面的外延。「向死而生」之說概括了齊克果的「個體、時間、變化、死亡」生路歷程,對貪生怕死甚至否定死亡的人,不啻為一記當頭棒喝。一般人多認為「生是過程、死為終點」,海德格卻看出「生是起點、死為過程」;既然我們每天都在「死一點」,則一方面就不必太怕死,另一方面也必須時時珍惜生。
「向死而生」乃是人生的虛無本質,但是通過「由死觀生」的智慧之見,遂足以貞定「輕死重生」的存在基調。死不足惜,有沒有如實地活著才是重點;渾渾噩噩地媚俗度日,就等於雖生猶死地虛擲性命。不過我說這話只對有緣人有意義,而世上各色人等都有,生命情調相異者比比皆是。猶記大四那年中秋節跟一群社團同學外出賞月,聊起哲學竟然扯個通宵,大清早一名商科女生打著呵欠說道:「聽你們一晚上談玄說理,到底值多少商機?」多年後她移居美國開麻將館為生,聞之想起舊事不免莞爾。生命學問不像電腦知識人人必備否則窒礙難行,但卻足以豐富人的身心,從而自我評價此生是否值得一活。一般喪葬儀式都會對亡者追思恭維,但是真正「蓋棺論定」的內容還是要看其生前表現。「輕死重生」的真諦即在於能夠樂活善終,且無後顧之憂。
近年來我逐漸建構出一套完整的「大智教化」論述,並以反諷之姿嘗試打造「大智教」,用以度化有緣人。但是當我宣揚了一陣竟發現一個信眾也沒有,只能啞然失笑,並重新評估日後傳教的方式。歷史上不乏有人出現「靈動」進而立宗設教,若無人相信則歸徒然,真有人信則可能改朝換代,洪秀全的「太平天國」便是一例。我倒無此政治野心,只是期待以文會友,善結有緣人,自度度人以死亡智慧或生死智慧。諱言死亡改以生死之說,其實無形中放大了認知意義,增加了選擇空間。認真想來,生與死好似一線牽,二者不過一體之兩面或一線之兩端,拆開來看乃是方便法門而非不二法門。世上沒有不生的死,至今也未見不死的生;眼前八十寒暑的平均餘命,到頭來不過想圖個好死善終。所以我經常跟學生講,人死不可怕,不死才可怕,不死之生首先不能老病,否則就是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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