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義理12∕48】
人生乃「向死而生」,此說來自存在主義反身而誠,得到唯實主義的常識支持,從而落實為自然主義的生活態度;這一系發展便是我心目中大智教化的本質意義,可視為其本體論或形上學。大智教化乃是針對成人的生命教育,尤以中老年人更為受用,理由無他,助其了生脫死而已。這套觀點雖於我入老之前始浮出,卻是終其一生心之所嚮的體現。吾十有五嚮往人生義理,一路走向西化途徑;行年五十峰迴路轉,朝本土文化認同回歸,尋訪儒道佛三家融通的勝景,終於發現安身立命、了生脫死之所繫,此即「後科學人文自然主義」。後科學立場源於後現代視角,係我受女性主義啟發,重新檢視科學技術的意義價值。尤其是自然科學及其衍生的技術應用,挾其戡天御物的思想及力量,已經造成對大自然幾乎不可逆的斲喪,亟待撥亂反正、反璞歸真。
自然科學源於自然哲學,這是古希臘哲學的起點,也是西方文明獨樹一幟觀看世界的方式。「西洋哲學之父」泰利斯認為森羅萬象、諸事萬物皆由液態的水所組成,其後陸續有人提出火、氣、數、有等等說法;其中「有」即指存有,是形上學本體論的嚆矢,其餘多歸宇宙論。古希臘人發現「水、火、土、氣」為組成世界的四元素,印度同樣講「地、水、火、風」四大,中國則流行「金、木、水、火、土」五行。時至今日,被「發現」的自然元素有九十八種,此外尚有二十種由人工「發明」,最新的第一百一十八種為美俄兩國科學家所創。當代新儒家唐君毅指出,哲學探討不外「宇宙與人生」二端。哲學的視野呈現出人類對自然宇宙的想像,以及對文化人生的陶冶。尤有甚者,依其之見,「從宇宙看人生」乃「最彎曲的路」,唯有「從人生看宇宙」方能「直透本原」。
我的博士論文即以《宇宙與人生》為題,上述唐君毅的學問進路觀點曾予引用,卻有意走向「最彎曲的路」,直到近年反身而誠,始體會出「直透本原」的意境與妙諦。取得學位後我進入商專任教,從此無緣在任何哲學系所專職,僅曾於輔仁、東吳、中央三校兼課;前二者均講「宇宙論」或「自然哲學」,後者則授「生命倫理學」及「生死學」。於科技當道的今夕,在哲學系大談形而上的宇宙論,難免不合時宜;後來改上自然哲學,則拿哲學史搭配科學史發揮,倒也別具巧思,自得其樂,無奈學生大多興趣缺缺。在我看來,宇宙論或自然哲學乃是人心愛智外爍的表現,此為西方人所長,由是發展出自然科學;而人生義理則屬中國人的強項,至今遂有倫理學及人生哲學方面的建樹。東西方思想各有所長,我們實在不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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