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義理10∕48】
人的身心狀態並非一成不變,也不見得循序漸進,而是會辯證地發展。尤其是心智活動,出現大幅轉化亦有可能,我正是經歷此種變遷的過來人。話說我於三十五歲以研究波普的論文《宇宙與人生》獲取博士學位後,順利謀得教職,開始安身立業。最初教的是專科生,跟一群青春女娃兒朝夕相處,幾乎把學問事業全然拋諸腦後。如此以教學和行政工作度過三載,猛回頭竟發覺剛起步的生涯似乎半邊掛空。一般而言,大學教師應實踐教學與研究兩大志業,無所偏廢;當時我的研究眼看無以為繼,不免焦慮。剛好那年因為職務需要,通過甄試進入政大念企管研究所科技班,接受嚴格的社會科學訓練,意外補足我所涉獵的知識領域之缺口,不啻為另一回心智洗禮。至於規劃中為了教職升等而作的研究,也走向一條意外的途徑。
我最初專職的學校是銘傳商專,同時有機會在附近的實踐家專及臺北護專兼課,三者共同特色為皆屬女校。這輩子除了母親和太太外,幾乎跟女性無緣,因為我家上下三代都沒有女生。此外個性粗枝大葉加上心浮氣躁,始終不知如何同異性妥善相處,能討到老婆讓自己及別人都感到意外。不過經常與年輕女孩互動,倒也逐漸有所感觸。剛好那時護專的學術期刊向我徵稿,我就準備繼續鑽研科學哲學,對象則為一門陰性的科學──護理學。護理跟我過去所研究的物理、生物不同之處,在於其乃為實務應用導向的專業活動,而且從業人員絕大多數為女性。我發現西方有大量的護理哲學文獻,或多或少都會涉及一種倍感陌生的思想──女性主義。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嘗試通過閱讀自學以一探究竟,竟至一發不可收拾,最終以五年時間撰成二書,有幸升等為教授。
事後回首放大來看當時學問志業的本質,其實正經歷著一場「後現代轉向」,動力則來自環境和自己兩方面。以科學哲學而言,我的碩士、博士、教授論文研究,各自經歷上世紀七○、八○、九○年代,由於它們都是極度西化的跨領域知識,勢必與當時的最新思潮息息相關且互相碰撞。由於科學哲學本身即面臨「後現代轉向」的衝擊,我也不由得隨之起舞。相較於「現代性」的理性、客觀、規準化,「後現代性」體現出情意、主觀、多元化的特徵。波普筆下的自然科學哲學探索呈現一片陽剛,走唯實主義途徑並無不可;然而一旦面臨像護理學這般以關懷病患為主且應用性極強的實務學科,必須要涉及人文社會科學,相對便陰柔許多。知識也分陰陽是女性主義的提法,令我頗感新鮮,更看似能幫助我多所瞭解講臺下一大群女同學的生命情調,遂決定朝此一研究進路行去。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