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31日 星期五

尾 聲

 

生死學於1993年在臺灣問世,第一個生死學研究所的設立,則是四年後的事。以人類生老病死為主題的課程,如今已相當普及,一般多列入通識科目講授。只是把生死學納入推廣教育課程,立刻造成轟動的情形,倒是很少看見。就在生死所創立的前一年,我有一位輔大哲學系的學長吳寧遠教授,在高雄中山大學率先開設推廣班,向社會大眾引介生死學,一度蔚為風行。連開數屆都門庭若市,足見人們求知若渴,追求終身學習的意願甚高。吳教授篤信天主教,年輕時出家為修士,輔大畢業後赴羅馬進修。有次到德國蒐集論文資料時,認識一名臺灣女留學生,竟墜入情網,終至還俗結婚。後來兩人都取得博士學位返臺任教,分別在南部及北部大學中,擔任教授和系主任,堪稱事業有成,鶼鰈情深。

無奈天妒英才,菸酒完全不沾的學長竟罹患肺癌,住院時已達三期,醫師表示只能善盡人事。那時他住在臺大醫院,接受醫師建議進行化療,同時必須出院回家,以門診方式回診治療。我們問醫師可不可以讓他繼續住院,答以有十七名病人在等待那張病床,大家聞之皆無言以對。聽說吳教授後來受不了化療的副作用,而決定放棄;轉而選擇和太太搬到中橫山居,沐浴在大地靈氣的洗禮中,與天地合其德,向人間及摯愛告別。不久我接到訃聞,趕到高雄去參加他的追思彌撒,於莊嚴肅穆的聖樂中,為他的生命劃下尾聲。在生死教育的推動上,學長算是我的前輩,見他灑脫安然地告別人間,不啻為生死學作了最佳見證。這又讓我想起多年前另一位大學同學因病去世的情景。


       同樣是肺癌侵襲,我得到消息去探望時,人已在臺北榮總接受治療。他看見三名老同學到訪相當激動,緊緊握住我們的手,三個人卻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其後一名同學不忍再去看他,我和另一同學總覺得該為他做些什麼,於是不約而同地每週去探望一次。我們一直陪伴到他病入膏肓,不省人事;由於他是我們畢業後第一個離世的同學,所以大部分班友都到殯儀館為他送終。這位同學出身憲兵,身強力壯,卻不敵病魔折磨。他的遭遇讓我看見生命的尾聲,有時竟是如此不堪。公奠時我望著他的遺照,想起大學時代有一天行經操場,看見他在快樂地打網球。我隨口問一句:「你快樂嗎?」他很有信心地回答:「當然快樂!」此刻我不禁又要對老同學詢問一句:「你快樂嗎?」

2017年3月29日 星期三

活 著

 

一九九零年代有部由臺灣人出資、大陸導演張藝謀拍的電影,得到法國坎城影展評審人及男主角兩項大獎,片名叫做「活著」,帶給我很深的印象。故事是講一個富家子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結果把家產敗光;在一貧如洗的情況下,剛好碰上共產黨進城,被視為無產階級,而免於清算鬥爭。在往後的日子裏,他又多次絕處逢生;一生彷彿都在被命運耍弄,但結果卻是他擺布了命運,因為到頭來他依然「活著」。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人生在得失之間浮沉,不到蓋棺時刻不能論定,這也正是生命最值得玩味之處。人必須活著,方能思考「我活著」這件事;一切的感受領悟,也都繫於生命的靈明自覺。因此身心健康地活著,的確是件有意義的好事。但是苟延殘喘地活著,恐怕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還記得以前認識一位老先生,孤家寡人一個,卻頗能自得其樂。可是深度近視的他,有天雨夜過馬路被汽車撞倒,多處骨折,康復後卻從此行動不便。我託人把他送入政府辦的養老院安頓,他在裏面前後住了十年,每次看見我過去探視,便拉著我的手,要求找醫生為他安樂死。剛開始我以為他講的是心情低落時的情緒話,沒想到此話一講就是七、八年,弄得我都不忍心再去探望他。後來聽說他已離開人世,我心中竟產生一股莫名的輕鬆感。我至今仍舊懷念這位幽默風趣的老先生;但是當他無法用幽默的心態,面對自己的困境時,我也不能一笑置之。然而我真的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麼。老先生的遭遇,讓我對「活著」這件事,產生了比較嚴肅的想法。


既然別人的生命我無能為力,至少對自己的性命,我必須盡可能有所掌握。「預立指示」是在醫療方面的未雨綢繆措施,不過當一個人長期活在身不由己、力不從心的情況下,他對生命的認知,恐怕需要更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來支撐。主張安樂死的人,經常強調「生命品質」的重要;如此說來,身體不便的人,都不能算是擁有較佳的生命品質,為什麼有些人卻堅強地活下去?答案也許在心中的一念之間罷!安樂死合法化的問題,為生命倫理學帶來無數的論辯和爭議,學者專家們振振有詞地紙上談兵,你來我往,好不熱鬧!作為一名哲學學者,我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問題絕非事不關己,而是生死攸關。學者專家和專業人員在處理安樂死的議題時,最恰當的作法是反思自己的態度。其實每個人都應該試著去想像,假如換了自己身歷其境,究竟會做如何處置?

2017年3月27日 星期一

飛越杜鵑窩

飛越杜鵑窩

    年輕時看過一部得獎電影「飛越杜鵑窩」,是講精神病院對病人不人道的故事,發人深省,從此「杜鵑窩」一詞即成為精神病院的代名詞。老實說,我對精神病人是深為同情的,有時甚至可說相當認同。因為我在大學重考那一年,經常魂不守舍,整天憂心忡忡;好心同學引介我去接受專業心理輔導,竟被診斷為「有精神分裂傾向」,嚇得我趕緊自我找尋出困之路。我在高中時是個好讀書不求甚解的孤僻少年,結果差點得了精神病。然而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還是選擇靠讀書來自力救濟,沒想到真的碰上開卷有益、終身受用的好書。記得當時我到牯嶺街舊書攤去尋寶,居然買到一本有四分之一世紀歷史的大陸版舊書──林語堂的《生活的藝術》。

那是一冊封面斑駁,紙張泛黃,而且不時發出霉味的老書,卻意外成為我生命裏的一盞明燈。當我翻開扉頁,映入眼簾的是明清之際作家張潮在《幽夢影》裏的兩句雋永小語:「能閒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閒。」突然讓我感到醍醐灌頂的清涼、當頭棒喝的淋漓,以及豁然開朗的喜悅。此後我至少變得不是那麼濃得化不開了。大學考上哲學系,是自己歡喜的志願;但是過去浸淫在存在主義思潮中,百思不解的人生意義,仍然尋不著答案。直到有一天在系主任桌上,看見日曆板上的兩行字:「忍片刻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頓時大為釋懷。我在哲學系從大學讀到博士,前後跨越十五年時間,結果讓我成為教書匠,靠吃粉筆灰餬口至今。


    教師生涯一開始有些眼高手低、患得患失,偶然在寺廟裏拿回一些善書閱讀,又如獲至寶地尋著兩句嘉言:「此念是煩惱,轉念即菩提。」是啊!一念之間的確可以改弦更張、扭轉乾坤。人者心之器,一個人的想法會影響他的作為。當他做不到,可能是因為根本沒想到。在意念上鑽牛角尖只會坐困愁城,難以自拔。唯有在一念之間自求多福,才能夠海闊天空,飛越杜鵑窩,擺脫掉可能墜入精神疾病的悲慘命運。我以前在護專兼課時,經常取笑男護生,說畢業後只有精神科會收容他們,現在想想不免慚愧。精神科病院或病房是需要專業人員去關注、去奉獻的地方,社會大眾也不要被一些積非成是的刻板印象影響望而卻步。杜鵑窩是人本關懷與照護的重要試煉場所,大家必須深思明辨才是。

2017年3月24日 星期五

瘟 疫

 
  
存在主義作家卡繆寫過一部探討人類存在情境的小說《瘟疫》,描寫發生在二十世紀北非一座城市出現黑死病的景況:許多人倒下去了,人心惶惶,只有一小群不向命運低頭的勇者在默默抗疫,終於擊退病魔。然而卡繆的結論卻是,人們抗疫的過程代表「一場永無止境的失敗」。印證他筆下不服輸英雄所體現的「西齊弗神話」,的確讓人領會到生命的荒謬與無奈。閱讀存在主義著作,是我們這一代人在年輕時的集體經驗。時光倒回至近半世紀前,政治氣氛低迷,人心沒有出路;從西方傳入的存在主義思潮,在臺灣找到知音,提供了年輕人一份心理的慰藉。不過平心而論,當年雖然有保衛釣魚臺、退出聯合國、對日本斷交等等外在受挫事件,整個社會在威權統治下,還是維持著穩定的運作。我照常騎著單車去上課、念補習班、考大學;存在主義的荒謬故事,始終只是書本中的時代背景,從未想到它也有實現的一天。

2003年春夏之際,起源於亞洲地區、迅速擴散至全球的傳染病「煞死」大流行,對我而言,可視為一次存在主義式的真實體驗。先是三月看見香港瘟疫蔓延,再加上張國榮跳樓輕生,螢光幕上出現送葬時,人人戴口罩的詭譎景象。這時臺灣人民彷彿隔岸觀火,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旋即瘟疫在臺灣迅速爆發,而且立刻有人病故;死亡人數並不斷攀升,事不關己的電視畫面,一下子轉變成生死攸關的眼前事實。走在滿街戴口罩的人群中,驚覺自己也成為這場驚悚大戲的一員。人生如戲,但是苦難當前,卻不能遊戲人生。像我身為一名教師,學校規定進入校園一律戴口罩,於是我蒙著面站在講臺上,對著一群蒙面學生,講授同步體驗的「生死學」。


原本熱情的生命交流,變成冷凝的喃喃自語;唯有任何一聲咳嗽,才會吸引大家的注視眼神。惡疾在極短時間內,把我們的生活世界,轉變成一座座幽黯的城堡。在其中人人自危,信任感為恐懼所淹滅,病人被徹底從世間排除,直至骨灰一罈而後已。至於一時心軟的同情,換來的則是無法挽回的疏失,迫使大家必須硬著心腸以求存活。存在主義對此提供的教訓正是:任何人皆無逃於天地之間,因此必須學會如何頂天立地。生病是每個人一生中幾乎難以躲避的經驗,大家的反應必然是期待病癒。然而當一場致死之病突然襲來,人們想到的只有如何躲過一劫。「煞死」在全球快速橫掃,來去匆匆,一時讓大家慌了陣腳。如今事後回想,不禁感到「居安思危」、「以病為師」的重要。

2017年3月22日 星期三

學管理

學管理

我學管理是困而學之,結果漸入佳境,終於快樂學習。三十五歲那年,我拿到「正宗的」哲學博士學位,發現在本行內謀得教職機會不大,乃決定到銘傳商專去教書。由於教的是五專一、二年級學生,身分其實相當於高職教師。但是頭兩年教女娃兒的無憂無慮夫子生涯,卻是我一生中最愉悅的時光。兩年後服務的學校改制升格,從商專變成管理學院,成立了九個學系。當時的校長認為系主任最好由有博士學位的教師擔任,無奈專科仍以講師為主力,學校裏專門博士寥寥可數。在人力資源青黃不接的情況下,我這個非商管系所出身的文科博士,竟被委以代理系主任一職,接掌校內科技性質最強的系──資訊管理學系。我在系上一共待了兩年,專業部分由老師共同討論解決,行政部分則盡量協調處理;雖然是外行領導內行,倒也一路相安無事。

    到資管系服務,使我對電腦世界大開眼界。近三十年前尚未流行網際網路,但是把電腦用到管理方面,已屬不可避免的趨勢。然而對於一個終日在書齋中談玄說理的象牙塔型人物如我,無論是資訊還是管理都覺得陌生,甚至遙不可及。我當初以為代理職務只有一年,並不覺有大幅投入的必要,沒想到還要續任一年。校長甚至好意建議我去在職進修,結果讓我一腳踏進十分陌生甚至有點排斥的商管領域,不料世界竟然意外地對我多開了一扇窗。還得記三十八歲時,我頂著博士和副教授頭銜,到政治大學企業管理研究所進修科技管理。接近中年,能夠再回頭當學生,格外覺得應該珍惜,也令我相當投入。我前後念了三年半,幾乎把所有的管理知識學過一遍,可說對組織管理有了初步的全面認識,對日後立身行道大有助益。


早年考大學選文科而非商科,多少有些士大夫心理作祟,總認為讀聖賢書是為了安身立命而非賺大錢。幾十年下來,聖賢書並沒有讀通,僅能拾人牙慧地靠教書講課謀生糊口。在大專院校當老師,圖的只是一份自由自在,未想竟多次兼任行政職務,成為學校組織的管理者。偏偏我既不愛管人,又不喜被人管,終不適管理的角色。倒是學了幾年的管理,對別人的管理作為,可以仔細品頭論足一番。平心而論,在工商業發達的今天,各行各業的從業人員,都應當對組織管理有所瞭解,不能光憑經驗辦事。學管理賺不賺錢倒在其次,把事情做對和辦好才重要。因此我認為應當將管理理念納入通識教育,在高中職和大專院校內推廣普及。尤其是近年連政府機構和非營利組織,都要積極向企業管理取經,就可以發現這已是大勢所趨,管理知識人人不可不知。

2017年3月20日 星期一

電腦與人腦

電腦與人腦

一九九年代初期,我曾經因為配合學校人力資源的分配運用,而被編入資訊管理學系服務兩年,擔任代理系主任的職務。那年頭臺灣的資訊科技方興未艾,相關科系蔚為熱門,年輕人拼命往裏面鑽,以為考進資管系便會前途一片光明。為了讓我的哲學邏輯專長,能夠跟資訊、電腦之類學問有所關聯,我安排自己去教一門基礎科目「理則學」。起初對資訊科技幾乎一無所知的我,看見資管系專門課程中有一科叫做「數位邏輯」,便自以為是地認為它跟理則學有關。本來嘛!理則學便是邏輯,而邏輯可以符號化加以演算,這種符號邏輯我在哲學系學過,當時稱為「數理邏輯」。記得教授教給我們許多推演公式,大家算得不亦樂乎,卻完全不解其中味。如今出現一門數位邏輯,我還以為就是數理邏輯呢!
  
其實二者也的確有些關聯;不過「數位」一辭在近三十年前,並不像今天這樣無所不在地流行。後來我才搞清楚,數位邏輯是指電腦硬體電路設計的邏輯結構。電腦不像人腦的計算使用十進位,機器運用開關原理,採用二進位設計,一開一關、開開關關,就是如此這般地運作無礙。「電腦」其實是個不完全適當的英譯,它的原意應該是「計算機」;再大再快的電腦,到頭來還是在作冗長繁複的計算,無甚神奇之處。人腦便不同了,不按牌理出牌的情況比比皆是,雖然比不上電腦精確無誤,卻絕對有趣得多。記得我到資管系的頭一年,教過一名高材生。她的聯考總分高得足以進入國立大學,卻選擇念私立學校,也就當然成為系狀元;不但躍登校報新聞人物,還拿到一筆可觀的獎學金。

    這麼優秀的明日之星,後來竟然跟我一道離開資管系。我在系上待了兩年,而她則在入學後兩年,申請轉系另謀他棲。理由無他,興趣不合而已。這件事帶給我很大的啟示:對大多數人而言再熱門的科系,也可能對少數人是冷門。不少人認為像電腦資訊這類熱門的事物,如果不沾上點邊,恐怕就註定要落人之後。問題是,懂得用電腦卻不一定要靠它當飯吃。人腦是變化多端的,世界是海闊天空的,進科系、選職業不一定要跟著時髦流行走。生命裏除了邏輯推理外,還包括倫理道德和美感藝術等方面;這些屬於價值判斷的活動,電腦不一定幫得上忙。生涯規劃還是以本身興趣條件為依歸,莫要隨波逐流以致蹉跎時日。一旦我們當上老師,也應該把這點觀念教給學生才是。



2017年3月17日 星期五

科學與科幻

科學與科幻

我從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看科幻電影,至今猶然。印象裏這輩子看過最了不起的電影正是一部科幻片,名字叫做「2001年太空漫遊」。電影出現在1968年,也就是我上高中那一年。記得當時在臺北市的豪華戲院上映,廣告宣傳稱它是一部「新藝拉瑪體」的巨片,可以享受身歷其境的震撼的效果。為此我特別蹺課去看日場電影,竟然只有小貓五、六隻;而坐在戲院中央觀看宇宙蒼穹,果然不同凡響。印象裏全片接近兩個半小時,對白部分不超過四十分鐘,其餘全部由畫面、音樂以及無聲組成。結尾尤其玄之又玄,不知所云,但無疑為觀眾的想像力帶來最大的保留空間。此片後來列入二十世紀全球十大佳片,的確名不虛傳。而它對我最為深遠的影響,恐怕是讓我有一度立志要做科學家,以及後來走上科學哲學的道路。
   
    科幻電影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真正的科學工作呢?回想當年為了「追求生命的意義與價值」,執著地報考哲學系;但是發現人文性的紙上談兵,難以滿足我那全方位的好奇心與求知欲,所以想進一步真正動手「探索生命的現象與奧秘」,乃選擇生物系做輔系。讀生物系解剖動物、看顯微切片,倒也滿好玩的。後來發覺念生物學必須懂化學,尤其是有機化學;心想要念就念個徹底,於是冒然闖進了實驗室。有一回為了試管裏的某種醇類,我花了整整十個小時測定它的性質,出來後頭昏腦脹,終於認清科學家之夢對我而言,只不過是顛倒夢想而已。大概是補償心理作祟,當不成科學家去鑽研宇宙與生命奧秘,我就把科學本身當作探究課題;結果成為科學哲學學者,碩士、博士、教授論文完全圍著它轉。
   

真正的科學世界已遠,伴隨我走進中年的是科幻電影和科普讀物。我不太讀科幻小說,因為電影的聲光電化效果比較直接。倒是對科普讀物一直很感興趣,尤其是科學家傳記。我讀過最生動的故事,是去氧核糖核酸結構發現者之一華生所寫的《雙螺旋鏈》,那真是讀其書如見其人。華生少年得志,二十歲大學畢業,二十五歲做出驚人科學成就,二十九歲成為哈佛大學終身教授,三十四歲得諾貝爾醫學獎。到了六十二歲那年,他受聘為「人類基因組計畫」的領導人,仍然站在世界的尖端。我有時不免在想,如此卓越的人類,其基因一定與眾不同。此君如今已年近九十,20075月底率先公開自己的基因密碼,希望蔚為風氣。若能以其細胞複製一二天才繼續造福社會,豈非美事一件?看來我的顛倒夢想,一時還是無法扭轉過來。

2017年3月15日 星期三

士與讀書人

士與讀書人
  
年輕的時候讀《論語》、《孟子》,是在一種心不甘、情不願的制式教育下勉強為之,無甚體會,當然也談不上收穫。中國哲學的缺乏系統性,是我那追求條理的心靈所難以契入的。道家思想還算好,拈一些話題,沾幾分境界,便顯得自以為是。儒家思想卻總顯得道貌岸然,不易親近。因此它對我而言,彷彿永遠是書本裏的學問,為了應付考試才必須認真去讀、考過就忘了的那種功課。儒家常被拿來跟道家對照地看,兩大學派都有兩位代表性的人物,曰孔、孟,曰老、莊。我家裏有兩幅人物畫像,一幅是老子騎牛,一幅是莊周夢蝶,印象裏道家這兩位代表都顯得瀟灑不羈。相形之下,孔孟的造型不是出現在書本裏的插畫,便是佇立在校園中的銅像,令人產生保持距離的尊敬。

尤其是孔老夫子。我曾經聽說過有關他休妻的故事,後來一想,老先生吃飯時要正襟危坐,肉若未切得方正就不吃等等習慣,相信天下沒有一個太太長期受得了如此要求,不把先生休了可謂難得。在夫妻感情方面,我寧願相信莊周戲妻和鼓盆而歌的故事,所反映出來一對歡喜冤家的恩愛。作為哲學教師,我更情願認同這些活在千百年前的聖賢,是一個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智慧人物。如今大陸已在全球開辦上千所「孔子學院」,或得以將聖賢的智慧普及傳播。平心而論,孔子生活的春秋時代,社會上還存在著奴隸,並非人人平等的,他卻想到用仁愛觀念去推己及人,的確非常了不起。孔子的身分稱為「士大夫」,早先屬於世襲的貴族,後來也包括受過教育的平民。


士大夫相當於今天的知識分子;至於受過教育的人,如今滿街都是,已經沒有什麼稀奇了。五千年的中華民族,到了二十世紀下半葉,在海峽兩岸都做到教育普及,無疑是件大事業。既然人人都要受教育,從事教育工作者當然也不在少數。身為教師起碼的工夫,理當是一個讀書人;進一步的自我要求,則為成就知識分子的恢宏理想。教師的工作為教書,因此書讀得比別人多乃屬必要;更重要一點則是終身行之,日益精進,不可偏廢。而在博覽群籍之外,當老師的更需要自我養成明辨是非、知行合一的今日士大夫,也就是「後現代知識分子」。「後現代」意味「有容乃大」,「知識分子」代表「無欲則剛」。讀書人的一般要求是知識豐富、腦筋靈活,知識分子則必須有為有守、風骨崢嶸,這大概才符合孔子的一貫形象罷!

2017年3月13日 星期一

關懷之情

關懷之情

我對於「關懷」理念的認識,並非來自哲學,而是來自護理學。跟護理學結緣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奇遇,可說是無心插柳的結果。1991年我因為地利之便,到距自己服務學校十分鐘車程的臺北護專去兼課,竟然意外地接觸到從未謀面的護理學哲學。在這以前,我於哲學領域長期鑽研的乃是十分冷門的科學哲學,很難在同行中找到對話的對象,久之我也就泰然處之,不假外求。在護專其實也沒有可以談論的同好,倒是圖書館內不乏值得發掘的材料。一開始我還是用既有的科學哲學理路去貼近護理學哲學,畢竟在我心目中護理學仍屬於一門應用科學。然而當我通過護理學文獻的解讀而契入女性主義思潮時,知性世界竟然奇妙地為我開了一扇寬廣的窗,回頭照見了心靈深處的感性世界。

    年輕時嚮往讀哲學,多少是受到當時流行的存在主義思潮影響。存在主義撼動了我的感性心靈,但是哲學系強調理性思維的教育型態,逐漸影響了我的探索途徑,當然這也跟我個性上喜歡清晰的理路有關。我對兩類哲學始終無法契入,一類是把簡單道理說得極其複雜,一類則是板著臉說教;碰到這些哲學家我一向敬而遠之,至今猶然。好在古今中外還是有許多可愛或者特立獨行且成一家之言的哲學家令我心儀,足以效法。其中最能夠讓我在苦悶中得以釋懷的便是叔本華,因為當我悲觀時,發現有人居然想為自己的悲觀找理由而成為「悲觀哲學家」,我就變得豁然開朗了。話雖如此,我在哲學上還是找了一位開朗的哲學家努力追隨之,那便是當代英國著名科學哲學家波普。


波普的哲學以清晰易懂見長,但是最令人感動的卻是他那躍然紙上的人道關懷,以及一股希望解放人類身心的理想,難怪日後我在女性主義中感受到那種解放女人身心的理想,會覺得似曾相識。女性主義原本是一種為女性爭取出頭天的社會運動,被幾乎全為女性的護理專業所吸納可說理所當然。女性主義在護理界帶動了以「關懷」為其核心理念的專業認知,以與醫療界注重「治療」取向有所區隔。事實上,護理人員在臨床實務上表現出無微不至的關懷之情,的確屬於無與倫比的愛心體現。受到女性主義啟蒙,我從科學哲學走向生命倫理學,再通過生死學踏上生命教育的講壇,真正讓我有感而發的,其實是自我生命教育。身為一名教師,我希望能夠把生命中的關懷之情推己及人,在學生的心田中醞釀出潛移默化的效果;果真如此,則於願足矣。

2017年3月10日 星期五

水子供養

水子供養

第一次聽到「水子供養」的說法,是佛學專家萬金川教授告訴我的;他對日本文化甚有興趣,同時也很有研究。經過他的說明,原來水子供養類似於臺灣的嬰靈祭拜。所謂「水子」即指像水一樣流失的孩子,也就是因為自然或人工流產而夭折的小生命。日本每年有近兩百萬人墮胎,這些準媽媽多少會有些於心不安,於是到寺院廟宇裏去作功德,為小小亡靈祈福,希望他們早日投胎。臺灣的作法則是到廟裏打造金牌消災贖罪,目的同樣是安撫亡靈,並且安頓自己的心。「萬法唯心造」,水子供養或嬰靈祭拜的活動,是真有其事,還是心理作祟,佛教界自有說法。有意思的是,西方人把它當作人類學田野調查的豐富素材,甚至有英文學術論文及專書問世。

雖然在美國墮胎與反墮胎人士壁壘分明,但是自由與保守觀點的支持者,皆各有理論依據,並且為此爭辯不休。反觀我們的社會,墮胎依然,祭拜仍舊,就是沒有理性的論辯。相關議題在美國可以影響總統選情,在臺灣政界卻乏人問津;這是否可看成是,我們尚未發展出一套嚴謹的生命倫理論述與文化?有人說臺灣的民間信仰,常停留在功利信仰的層次;環視現實,這話似乎不無道理。記得以前我在嘉義鄉下教書時,進城總會經過一間鄉間小道,路邊有座供奉「水流媽」的小廟。此廟平日大門深鎖,一週卻有兩個晚上香火鼎盛,車水馬龍,原來第二天香港六合彩要開獎,善男信女多半前來求取明牌。「水流媽」即女浮屍,鄉民怕其變為孤魂野鬼到處作怪,乃立祠祭之。


小祠堂日久演變成陰廟,常靠些旁門左道的名堂來吸納信徒,求明牌如此,拜嬰靈又何嘗不是?問題是不種因、不結果,與其墮胎後再來祭亡靈,為何不事先做好防範措施,非要傷身又殺生,既傷害母體又扼殺小生命?平心而論,我們的性教育的確做得不夠,老師不好意思談論它,學生卻拼命去做愛做的事,讓女孩的身心都受到折磨,而男孩有時卻一走了之。我有時不禁納悶,這那裏算得上是愛?人們不是常說「愛她就不要害她」嗎?小兒女的故事,有時候並非兩性平等的;女孩子表現得世故、開放,卻不免吃暗虧。留住男人的心,並不一定要靠身體去換取,除非兩個人講好遊戲規則──從事「安全的性」。讀者朋友同意我的看法嗎?

2017年3月8日 星期三

因果之間

因果之間

記得讀哲學系時,學到一個概念叫做「因果律」,意思是講萬事萬物有果必有因;我們可以根據一件事情的結果去回溯它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又可能是另外一件事情的結果。如此不上溯,卻可能出現無限後退、無以為的窘境,於是哲學家想出「第一因」的說法。所謂「第一因」是指一個事物既是自己的原因,又是本身的結果。這種說法原本屬於古希人思的產物,後來竟妙地聯結上希伯萊人信仰的核心概念,亦即指向造物主上帝。西方基督宗教裏的上帝,是一位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世界上諸事萬物皆由其意志所創生,當然也包括人類在內。哲學家除了將「第一因」歸結為上帝以外,還嘗試去證實上帝真的存在,其中有一種方法稱為「本體論證」,是用上帝本身的性來證實自己的存在。

例如說上帝做任何事情都有其目的,祂不可能漫無目的地創造萬物;漫無目的做事就不像上帝,而當它是上帝時,做起事來就一定有目的。西方人對上帝深信不疑,當然也不會懷疑其目的。既然上帝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為何人間還會有各式各樣的惡行出現呢?神學家的解釋是上帝創造人類以後,賦與人們「自由意志」,希望大家據此虔敬上帝。無奈人類智慧不足以因應各種誘惑,終於背離上帝旨意開始為惡。但是如此一來,因為信仰而產生救贖便具有實質意義。時至今日,世間諸惡隨時發生,救贖也不形成。救贖原本有重生的意義,卻容易流於功利考量。這雖然是西方人的信仰,多少也反映在東方人的行為中,臺灣人的「嬰靈祭拜」便是一例。


嬰靈祭拜源於日本的「水子供養」,是對流產胎兒的亡靈超度行為,背景雖為佛教輪迴觀,但是不脫因果律的精神。年輕女孩墮胎後心理不安,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殺」的惡事,希望通過宗教儀式,化解身心罪孽,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同樣道理,西方人認為小生命是上帝的創造物,人類不應扮演上帝加以扼殺,於是我們發現,反墮胎團體大多具有強烈宗教背景。宗教信仰勸人為善,諸惡莫作,其訴求主要通過因果關係的解釋來落實。事實上因果律只是一種常識性的道德,淺顯易懂;不一定要涉及宗教信仰,便可以在生活裏加以實踐。像不想生養小孩,就進行限制生育;莫要隨興所至,種下因又不想收其果,弄得人間充滿怨尤,何苦來哉?

2017年3月6日 星期一

愛的結晶

愛的結晶
   
哲學分析反映出一種「在不疑處有疑」的擇善固執,這絕非窮極無聊的多此一舉,而是退一步想的深思熟慮。比方說現在我們所討論的人生觀問題,大家或許都是從自己的人生立足點開始思考起,這固然沒有錯;但是人生的起點之前其實還有個成因,那便是我們的父母結合受孕而生下你我。當然許多人都是父母「愛的結晶」,而我們自己也有機會傳宗接代。但如今已非昔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時代,加上自由風氣大開,生養子女不見得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像臺灣的七夕情人節,報紙竟載有「九月墮胎潮,就從今夜起」的消息;我們不能說這一定是危言聳聽,畢竟每年至此,類似事情便層出不窮。當精子與卵子相遇,並未受到愛的祝福,未來的人生就多少會蒙上一層陰影。

    一般人總認為哲學家是一批空談理論,對世間無所助益的人;連哲學界也意識到這種成見的影響力,於是在上個世紀八零、九零年代的西方國家,乃形成一支稱作「應用哲學」的新興學科,企圖化解理論與實踐的鴻溝。應用哲學的發展重心在於應用倫理學,應用倫理學主要探討三大面向──生命倫理、環境倫理、企業倫理。其中生命倫理經常觸及墮胎、自殺、安樂死等議題,對此我視之為決定生不生、死不死、活不活的難題。其實就墮胎而言,並非最根本的解決之道;如果不想生,就應該先從事避孕。人類文明的重要指標之一,是把性愛發展成文化活動,而非僅止於傳宗接代;古今中外多少愛情故事和藝文作品即是明證。但是把性愛享樂與傳宗接代真正切割,則是二十世紀避孕工具發明以後的事情。


性愛享受是人生一大樂事,但至少要做到無後顧之憂才好;此外傳宗接代也算人生的圓滿,生兩個小孩換兩個老人,人類方能生生不息。如今大學錄取率已經破百,日後陸續有科系甚至學校要關門大吉。臺灣近二十年少子化趨勢未曾稍減,墮胎流風卻又居高不下;換言之,該生的沒生,不該生的又出現既成事實。由此看來,生小孩的確是人生中一等大事,畢竟人要出生才有人生可言。另一方面,成年人的生活中,有無孩子可謂大不同。對此我必須聲明,自己和太太結婚三十一年半,始終奉行著無後主義;這是我們的人生抉擇,但我並不鼓勵大家效法,不過還是呼籲朋友深思熟慮。我未曾生養子女,但從事哲學思考和教育工作,相信還是可以在這方面討論發揮的。

2017年3月3日 星期五

愛情你我他

愛情你我他

我在大學中任教,長期靠講授通識課程為生;學生把通識課當營養學分來修,我只好不斷在其中添增心靈的養分,讓他們覺得不虛此行。印象裏有兩門課既叫好又叫座,曰「生死學」與「愛情學」。生死學的作業是寫遺囑,愛情學當然要寫情書啦!前者大家尚能有感而發,後者有時不免強人所難;畢竟不是沐浴在愛河中的男女才會選修此課,似乎有更多的人是抱著尋求指點迷津的心理而來。記得有一回開授愛情學,來了一對大四男女同學,每次上課都坐在前面跟我對話。原先以為是情侶,後來才曉得兩人為患難之交。他們過去並不熟悉,卻因先後失戀,而成為相濡以沫的好朋友。一學期下來,我從他們身上學到許多。看見他們滿意而去,我也覺得是功德一件。

愛情也許是人間最難參透的學問,我自不量力,膽敢開授愛情學,說穿了無非是打著這塊招牌吸引學生選課罷!但是招牌既然已經打出去,總不能言之無物,自毀名聲,於是我經常努力在想如何教好這門課。積多年之經驗,我發覺個案教學最討好,也就是在課堂上多講故事,大家聽得津津有味,教師和學生雙方也就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不過後來我逐漸感到跟學生有代溝,原來E世代大學生的情場經驗及愛情觀,同我們那個時代的年輕人比起來,可說是大異其趣。年輕時讀李敖、王尚義他們那一代的故事,發現那時候流行寫情書,而我們則流行打電話。如今呢?網路和手機明顯當道,彷彿結合了情書與電話,內容卻絕對推陳出新,令我們這些LKK望塵莫及。

理想的愛情乃是「你」與「我」之間的小天地,容不得另外一個「他」或「她」涉足,偏偏聽到的故事大多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你我她。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故事發生在近三十年前,一個女孩子愛上了我的大學同學,但是老同學的心另有所屬,女孩苦戀一年,見男生不為所動,竟然切腹自殺。所幸傷勢較淺,未及要害,住院月餘後黯然離去。我曾代表老同學到醫院送花致意,回來後的結論為:她是一個偉大的靈魂,但走錯了方向。愛情故事很難講誰對誰錯,而且即使修成正果結為夫妻,也有失和的可能。有一天在電視上看見中年人殺妻再跳樓,老年人殺妻再喝農藥的連續兩樁家庭慘劇,令人不禁對性愛與婚姻的結局竟是如此不堪而深感疑惑,不知道生命教育如何看待這些層出不窮的「愛者欲其生,恨者欲其死」人間憾事?



2017年3月1日 星期三

氣質與素質

氣質與素質

年輕時聽說讀書可以變化氣質,但是我讀了大半輩子的書,同時還以教書為業,卻怎麼也看不出自己有什麼出色的氣質。我曾在校園中被人視為送瓦斯的,甚至走進教室授課被誤認是無聊男子,這多少跟我的不拘小節、不修邊幅作風有關。年近入老的我,當老師三十四年,老毛病想改也改不了,只好就這麼繼續過著沒有氣質的日子。倒是近年發現教育可以提昇素質,讓我有意持續地通過自我教育,以激發生命裏潛藏的素質。在我看來,氣質形之於外,素質深藏於內,二者不可同日而語。只要用心,氣質也能夠培養;然而再怎樣努力,素質卻難以塑造。如此說來,素質教育不是白費工夫嗎?倒也未必,因為素質有許多種,它構成每個人的稟賦和潛能。有人精於這個,有人在行那個,大家各盡所能,社會方能表現出多元化和多樣性。

大陸上實施的大學「文化素質教育」,跟我們的「通識教育」意思差不多,也是在一大堆各式各樣的科目中,湊足一定學分修完了事。在臺灣,念哲學系拿到博士學位的人,如果找不到本行系所的職位,大多就到學院或專科學校去教通識課程,我的教師生涯也是這麼起家的。三十幾年下來,教通識課對我而言早已駕輕就熟,無需多作準備。尤其是「生死學」一科,我已連續講授二十二年,其中還包括兩回空中大學的隔空教學。我不確定通識課是否能夠讓學生變化氣質,但是相信肯來選這科的人,多少具有關心自己和別人的素質,否則不會浪費時間聽我海闊天空地談生論死。老實說,我會走上生死教育的道路,肯定跟我那過度自覺的心理素質有關。記得從懂事開始,我就對性愛與生死兩件事產生焦慮;中年以後對性愛逐漸看淡,卻益發關注於生死。

    生死在我看來乃是一體之兩面、一線之兩端,人活著就必須學會面對死亡,難怪哲學家要形容人生是「朝向死亡的存有」。我從事生死教育最大的收穫,其實是自我教育;講課和寫書讓我不斷去建構自己的生死觀,久之居然發現我在五十歲時的心境轉換,竟是回到十五歲的初衷裏面去。回想當年我初次接觸哲學,就被道家和存在主義思想所吸引,乃下定決心報考哲學系;後來經歷三十多年的知識大旅行,終究又歸返當初的起點,只是心境大不同矣!存在主義教我慎重作出存在抉擇,而我則選擇道家自然無為的生命情調。年過半百之後,我益發堅持走自己的路,這不能不說是個人素質在起作用。我有意用這種人生觀去落實自己的人死觀,亦即反映在臨終關懷和喪葬活動上。懂得「慎終」不需要太多氣質,但非常需要豁達的素質,我希望推己及人去發現這樣的素質。